当代圣经信息
    —但以理
 

 

 

 


丛书总序

 

 

    「当代圣经信息」是一套旧约及新约的系列解经丛书,本丛书特色有三:正确解释经文、应用于当代处境及易读易懂。

    因此,本系列丛书不像典型的「注释书」,那么讲究注解经文而忽略了应用;注释书需要句句对照经文,本丛书行文流畅,可读性极高。但是这套书也不是讲道集锦,只专注于时代

性、可读性,而不够严谨地忠于圣经经文。

    本丛书的作者一致坚信:上帝透过她在圣经中的启示至今仍旧说话,我们也坚信:对基督徒的生命、生活及健全的成长,再没有比圣灵透过圣经向我们发言更基本、更必要的了。

上帝的话已年代久远,却是亘古常新。

                                 

                             J.A.莫德

                                                               J.R.W.斯托德

                                                                      丛书总编辑

 

 

 

作者序

 

 

 

    我刚开始服事主的时候,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准备两堂主日崇拜的信息;只在圣经班或周间聚会,偶尔用到但以理书。当时因为十分忙碌,顶多只能参考几种版本圣经,从其中选出合适的信息,供应教会弟兄姊妹日常的需要,帮助他们认识神,在这个时代中遵行神的旨意。后来,我添购了一些但以理书的注释书,便在晚间聚会中逐章传讲信息。以后,我在一间神学院任教,有好几次机会晚上开这门课,对象主要是一年级同学及平信徒。那时候我的参考资料更多了,因为可以利用学校的图书馆。于是我读遍了有关但以理书的简介、背景资料与注释书。

    直到这个阶段,我才真正面对如何诠释这本书的问题。虽然但以理并不是一位十分容易揣摩的人物,但是到那时为止,他似乎已经成了我可靠的老友。他对我和我所牧养的人有许多启发;对于神、基督、祷告、历史的进展、与基督徒的生活等方面,都带给我们许多宝贵的功课。他对我的影响,不下于亚伯拉罕、摩西,或以利亚等人。我曾认为,他是被掳时期神子民的重要领袖之一。但现在,图书馆里一大叠现代解经书都告诉我,我所爱的这本书根本不是被掳时期的书,而但以理无疑是位影射的人物。他不仅从未到过巴比伦,甚至可能实际上并无此人。他们说,他是某一位编者的杰作,他将中东一带各种不相干的民间故事凑合起来,塑造出这样一位人物;只要稍加分辨,就可以看出他绝对是捏造出来的人物,而不是我从前所以为的那一位。

    因此我必须检讨,过去对但以理书的看法是否正确。于是我重新再读本文,认真地研究我所收集到的一切资料,尝试根据这些来重新诠释。我也准备一旦发现以前的看法有误,便公开承认。我将但以理书一再反覆研读,直到握有确据为止。这个过程好像一个人听到了一些关于他老友的怪事,回去与他对证,结果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一段研究心得的结果,便是本书的付梓。我必须承认,但以理书的内证非常有力,甚至超过我的想像。反对的理由实在不足以推翻他。与其他同遭这一类攻击的经文相较,他内证的实力可算十分坚强。有不少反对的资料,想像力过于丰富(我甚至十分佩服!),我就搁在一边不提了。许多学者似乎认为,但以理书可以独立于全本圣经之外,我却发现,我无法将他与旧约圣经的正典分割。他和其他经卷一样,都遥指新约,且以耶稣基督为总结。至于但以理这位人物,我仍然发现,他的确活在巴比伦,有血有肉、有手有脚,他所面对的挑战,正像今日的教会;他激发了信心,指引了方向。我也发现,牧养教会的同工们若不单注意如何以圣经来牧养,也同时注意圣经的学术问题,真理的钟声将会更加嘹亮。

    出版解经信息供应弟兄妹妹的需要,是一件美好的事,因此当Inter-Varsity Press表示有兴趣出版此书,我很乐意让他们看原稿。他们给我许多鼓励。在润稿方面,Alec Motyer下了不少工夫。我的女儿Heather也花了不少心血,帮忙修稿。编排与打字。哥伦比亚神学院并给我休假时间,以便完稿,在此一并致谢。

               

                                                          华勒斯

                                              Ronald S. Wallace

 

 

    作者小传:

    作者华勒斯牧师,英国人,曾就读于爱丁堡大学,一九五八年获得博士学位,有丰富的牧会与教导经验。他曾在哥伦比亚圣经神学院任教逢十年之久,直到退休返乡。他爱好园    艺、徒步及露营。已婚,有三个孩子。

 

 

简介

 

 

历史背景

    但以理书一开始,便提到尼布甲尼撒在巴比伦为王。主前第七世纪末,巴比伦取代了亚述,成为地中海东部一带的强权。等到尾布甲尼撒在主前六○五年大败埃及于迦克米实后,巴比伦的势力更形稳固。主前六○四年,他承袭王位之后,继续父亲的征讨,不断得胜。根据列王纪,主前五八七至五八六年间,他征服了犹大,攻破耶路撒冷,掳了许多人回到巴比伦。但以理书提到,在此之前他曾经攻打犹大,也掳去了一些人,其中包括但以理(参一1,时约主前六○五年)。

    尼布甲尼撒死于主前五六二年。他的儿孙们表现欠佳,于是主前五五六年发生革命,拿邦尼达篡位。他原非皇室之人。他的儿子是伯沙撒。当巴比伦在主前五三九年落到波斯王古列手中时,他似乎正代替父亲掌理国事,作摄政王。其后两世纪,近东的主人是波斯诸王;其中历史上最着名的,是大利乌一世。到了主前第四世纪末,亚历山大大帝出人意料地推翻了波斯帝国,主前三三一年,更完全征服该地区,列入希腊版图。亚历山大去世几年后,他的近东王国分裂为二。托勒密王朝(依据第一位统治者托勒密·苏特一世命名)统治埃及一带,塞流斯王朝(依据第一位统治者塞流卡斯·尼卡托一世命名)掌握叙利亚与巴勒斯坦。这两个王朝有时互相通婚,有时彼此背约、互相侵犯。埃及的托勒密王朝一直比较强盛,权势及于巴勒斯坦。直到主前一九八年,塞流斯的安提奥古斯大帝击败托勒密·伊庇凡尼斯,巴勒斯坦才完全受制于塞流斯王朝。对犹太人而言,最重要的事件发生于主前一七五年,当时藉着一连串的阴谋,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四世夺得了王位。对这一个统治者的经历与野心,但以理书花了不少篇幅来讲论。

    在这一段历史过程中,神子民的环境改变的幅度很大。当他们被尼布甲尼撒掳到巴比伦之后,不但必须设法在异邦安顿下来,还要设法在这异教的环境中,保持对列祖之神的忠诚。虽然他们已经不再有圣殿,也不再有献祭仪式,但是忠心的信徒仍然能胜过一切、持守信仰。但以理和他的三位挚友便是最好的例子。波斯王古列于主前五三九年下诏,让流亡的犹太人归回巴勒斯坦。回去的人数逐渐增加,圣殿首先重建,然后城墙也重新造起。大体而言,波斯诸王对犹太人态度友善,回去的犹太人在信仰上享有许多自由。但在希腊的统治下,他们又受到严厉的威胁,程度甚至超过被掳时期。亚历山大大帝的野心,不只是要征服世界,并且要将全世界「希腊化」,将希腊精神普及至各样事上。他带动了希腊化运动,后继者亦颇能继续发扬光大。

    希腊的习俗与观念不断扩展开来。过去纯粹是「希腊式」的,现在却已经成了每一个人的观念。希腊文化的影响甚至深入东方古老宗教中,而产生出一种希腊式的神秘宗教。

    整体而言,犹太民族一直在抗拒这种运动,而且经过几代仍很成功,因为在托勒密王朝的统治下,巴勒斯坦的人没有受到太大的压力,要他们按希腊的方式生活。但是在犹太社会之中,特别是知识分子、祭司圈内,及参与政治的人中,有一派亲希腊的人逐渐兴起,势力日强。

    当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在叙利亚与巴勒斯坦夺得权力后,他定意要强迫所有的百姓都归服希腊文化;于是大刀阔斧展开运动,运用各种阴谋与威逼利诱之法,以求达到目的。他的计谋、成功,与最后的失败,在马克比诸书中都可读到。在他开始统治之前,耶路撒冷大祭司的职位悬缺;他运用贿赂,使耶孙——希腊派的领导人之———获得任命。在这一步之后,他在耶路撒冷设立学校,使犹太青年受希腊式训练,学习希腊规矩、希腊游戏和希腊时尚。希腊化运动不断推展,更深的阴谋开始推出。一位祭司米尼劳斯(Menelaus)因态度前进,博得王的欢心,而取代了耶孙的职位。在他任大祭司期间,各种阴谋与斗争相继出现。大街上有人遭屠杀、一营叙利亚军队驻进城中、逃亡潮开始出现。政府明令禁止犹太教的宗教仪式,违令者死;圣殿被改为宙斯·奥林匹克天神的庙,主前一六八年,一座宙斯祭坛被立在殿中,供物献在其上。外邦诸神要在别处才可敬拜;犹太人必须吃「不洁」的食物。这些命令都强迫执行。到处有逼迫、屠杀,许多人因而殉道。

    有两党人坚决抵抗到底。马克比人是在马他提亚斯的领导下抗暴。他原是位乡下的祭司,和儿子们将抵抗的人组织起来,武装反抗,以郊野作战场,最后终于获得了胜利。另一党人为赫色丁人,或称「圣人党」。他们是「分离派」,以消极抗拒为原则。他们对律法坚持信守。有些问题对他们非常严重,例如食物禁忌的律法等。即使在战争期间,他们在安息日也不抵抗,宁可让自己被残杀。这两党人一度曾携手合作。有一段时间。马克比人甚至保留了安息日的规矩,因而消除了赫色了人内心的疑虑。然而大体而言,赫色了人坚持不求政治力量的支持,而要单单信靠神。这两党人在观念与作法上都有极大的不同。

从主前六○五至主前一六五年,这一段时期的历史是但以理书作者所关怀的;他提到其中的许多细节。其他事件他也略略提及,但是笔法十分隐晦。

传统的看法

    传统的看法认为,本书的记载十分真实,是由一位名为但以理的人在巴比伦所写。他自己就是当代人信心、智慧与敬虔的榜样。他的目的是要显明,在神的恩典之下,这样一位人物及与他一同站立的人,如何能在被掳时期中得着胜利。他们如何藉严格地操练敬虔,延续了列祖的伟大信仰传统;如何因着信心、勇气与智慧,在逼迫中得胜。从但以理所得到一连串的异象与预言中,他们对未来充满扎实的盼望。这些异象指出世界历史将有的困难与演变,并且特别预言他们本国将在未来另一国的统治下,受到严厉的逼迫;神的子民将在末日临近、弥赛亚即将来临之时,经历大灾难,最后获得胜利。

    许多学者对本书的来源与目的,看法如上所述;但他们对细节的解释却大相迳庭。譬如,书中预表世界强权的象徵,究竟是指那些帝国,看法就有许多种。例如第二章中尼布甲尼撒所见的金像,各种金属究竟意指何国;或第七章中,在历史舞台上连续出现的四兽,又各自代表何国,众说纷纭。第四兽后来出现的小角,逐渐强大,取代其他诸角,并说出非常亵渎的话(七20)这个与神为敌的角究竟是指那一个王,看法也有好几种。但以理书九24所说,七十个七末了将发生的事,是否是直接指基督的工作,说法又各有不同。十一章的末尾,作者的思想是否从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时代,转移到末后的弥赛亚身上(十一36),看法也不同。

本书写于马克比时代?

    然而,今天大部分学者认为,但以理书并不是主前第六世纪于巴比伦写成的作品。作者写他的本意,不是要忠实地记录被掳时期所发生的历史事件。这种看法认为,作者提到巴比伦历史时,只是随意借用,并不可靠。譬如,本书一开始就误以为,约雅敬三年(主前六○五年),耶路撒冷曾被围攻(一1);他们指出,伯沙撒不是尼布甲尼撒的儿子,而是拿邦尼达的儿子(五11);并且他从未作过巴比伦王,书中却说他是王;又,除了但以理书之外,任何历史书都找不到「玛代的大利乌王」,而书中说他接续了伯沙撒作王(五31);巴比伦与波斯中间并没有玛代王朝,而书中的梦与异象却似乎说有。

    以上这些,就是作者对主前第六世纪巴比伦的了解!但相反的,当他描述巴勒斯坦在塞流斯王朝的统治下所经历的种种时,他的资料反而非常详尽,非常准确,显示他很清楚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兴起之前的历史,也详细知道他的经历与政策。依照这些资料分析,许多学者作了结论,认为本书的写作地点不在巴比伦而在巴勒斯坦,写作时间为马克比时期。

    为了支持这种看法,他们又提出其他证据。他们说,若在主前第六世纪时,其有一位名叫但以理的犹太人,在巴比伦国内居高位,如本书所示,则当时的先知文学中必定多少会提到他。但是整本旧约中,只有以西结书中曾提到一位名叫但以理的人,而那位但以理似乎是指远古时代的一位智慧人,在希伯来人心中早已与挪亚和约伯并列。他们指出,最早提到但以理书的文字,都是马克比时代之后的文字。

    他们认为研究本书的语体,也能支持写作日期晚于主前六世纪的看法。其中有些希腊字,似乎是在亚历山大时期之后才被使用;而某些波斯用语,在巴比伦被掳时期似乎不可能出现。并且,本书一大部分不是希伯来文,而是亚兰文,其形式接近主前第二世纪巴勒斯坦一带所通用的亚兰文。为何主前第六世纪流亡在巴比伦的人,竟会选用这样的文字?甚至其希伯来语体,也较接近后期的希伯来文,而不像被掳时期的文字。

    另外一个被用来支持此项看法的论证,是本书在犹太正典中的地位。在希伯来文玛索雷特圣经版本中,本书不列在「先知」类,而列在「诗歌」类。他们认为,这一点证明,当但以理书出现时,希伯来圣经的先知正典已经编篡完成。这个观点又得到另一种论证的支持。该论证指出,本书是一典型的「启示」文学。这种假借某人之名著述的文字,从主前第二世纪开始出现,并且盛行一时,本书可谓其中的杰作(参22页)。再者,本书中某些神学观点——特别是义人与罪人都将从死里复活,他们认为,是后期的看法。

    相信这些论证十分充分的人,导出以下的结论:他们认为,但以理书的原作者可能是一位赫色丁人。他写此书的目的,是要提醒饱受逼迫的同胞,他们的神耶和华了解他们的处境;而历世历代中,许多伟人都曾因着神的恩典,经过苦难而得胜;他要刻画出一个忠于律法忍受患难的榜样;并藉异象激励他们,使他们相信神仍在掌权,她为他子民的未来,有一个荣耀的计划。当然,无论我们采取传统观或马克比时代观,都能看出本书主要的教训,的确是这些真理。但是赞同后者观点的人认为,作者蓄意隐藏自己的身分,并且使全书的信息隐晦不明,以致逼迫他们的人看不懂,但他所要帮助的人,却能读出其中隐含的意义。有人指出,这种理论将本书贬为「伪书」,但主耶稣自己却似乎相信但以理本人为原作者(太二十四15;可十三14)。他们的答覆是,假借古代名人的名义撰写启示类文学,在当时不仅被人接纳,并且是一种可敬的时尚;而主自己特意在属人的知识层面上,自愿接纳某些限制,包括这件事在内。

保守观的答辩

    我们对这种理论的看法,多少与我们对圣经本质的看法有关。比方,有些人认为,借用另一位更有名气之人的名义来着述,完全是一种诈欺行为,不论其动机多「敬虔」,也不能容忍。若圣经中竟有一本这样的书,他们认为,等于污蔑了神的圣名。圣经的事实或历史若有错误,也与神的本性不符,因为她是「无谎言」的神(多一2)。在这种看法之下,我们自然会为本书的真实性辩护。譬如,为巴比伦曾在主前六○五年侵犯犹大辩护,或为玛代人大利乌辩护,都不困难。虽然在历史中找不出有关该次侵略,或该位人物的记载,但也同样没有反证。但以理书在主前第二世纪之前没有人提及,也不能证明他在那之前不存在。我们也可以辩称,作者称伯沙撒为尼布甲尼撒之子,只是按照当时的习俗来称呼,并不是按字面意义解。同样,「玛代人大利乌」,也可能是为古列王征服巴比伦那位将军的别名。这一类辩论可以不断持续下去。我们发现,这些答辩在学术水准上,并不亚于对方,这是一种好现象。特别在讨论希腊与波斯用语出现的年代时,有些保守派学者似乎愿意承认,本书所用的亚兰文,可能在后期版本中曾被修改过,所以我们现在所有的书与原书略有出入。

主题是最有力的证据

    本书的来源究竟如何?在作定论之前,我们必须思考本书中心主题的一贯性。这种一贯性与本书写于马克比时代的理论不能相符,而该理论并未将本书所表露的合一性与完整性考虑在内。譬如,该理论未能充分讨论本书开头所记的事,也没有认真衡量其信息的意义与力量。他所讨论的重点,完全集中于本书的后半部。有些人甚至认为,「巴比伦」部分是本书写成之后再附加上去的前言,为了要替后面的异象冠上一位领受者之名。他宣称,这些故事本身原没有什么关系,是早期流传于巴比伦一带的故事,到马克比时代,当本书的作者开始执笔时,这些故事传入了巴勒斯坦。于是他稍为加以修改,用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比方,有一个故事说,拿邦尼达曾患了一种精神病,达十年之久,最后有一位犹太巫医治好了他。而本书作者把他改写为名声较著之尼布甲尼撒的经历,成为第四章的内容。也有人认为,第五章伯沙撒的故事,是后期插入的一段故事,并没有什么意义。

    对这些看法,我们很快发现有问题:若本书是要借用巴比伦被掳时期的经历,来影射马克比时代的逼迫,作者为什么不让巴比伦的这一段故事更切合他所要写的时代?他为什么不选一些更合适的故事?假如他要改写,为什么不作得更完美一点?

    本书将尼布甲尼撒刻画为一位宽厚、敬畏神的统治者,愿意接受神的话,也愿意悔改。我们很难想像,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作者会笨到一个地步,写出这种人物来作影射。

    因此,马克比时代之著作的理论,无法解释本书自始至终的合一性与完整性。这一点简单明了,也足以让我们作判断。若我们真正从头开始,仔细研读前面几章,去揣摩其意义,探讨其信息,以此为出发点,再来研读后面几章,我们会发现,本书自始至终极其完整,其合一性不容置疑。主张马克比理论之士,对这种合一性颇觉尴尬。最初,他们将本书一分为二,认为后六章是马克比时期的主要信息,前六章不过是附加的前言。但有人指出,第七章也像前五章一样,都是用亚兰文所写,并且在思路上显然最接近第二章。为了解决这一个难题,他们又建议,应该以第八章至十二章为最初流传的小书。但再深入探讨,便发现后面这几章不过是第七章所出现的主题的延续——由第七章出生,也成了他的回响。并且,从这几章中,我们对但以理的认识与前面几章完全吻合。

    若我们承认本书的合一性,便会发现,前面几章的记载如此生动、思想如此深刻、信息如此有力,无疑是本书的精神所在。如此,我们对后面几章的态度,更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从整本书来看,我们可以清楚认出,本书并不是为处于极恐怖逼迫之下的信徒而写,乃是为生活颇安定,但周围都是异邦文化的人而写。换句话说,不是马克比类型的状况,而是巴比伦类型的状况。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所需要的是,在环境许可之下,尽力改善生活;在良心许可之下,尽力与当权者合作;在可能面对危险的状况下,仍然坚守律法;培养固定的崇拜习惯;以本族的宗教传统为荣;注意族人所得到的异象与异梦;并且积极参与政治,甚至取得高位。当我们看所谓「启示文学」部分——本书的后半段时,我们也发现那里同样强调,坚守政府岗位的重要性,以及固定祷告、读经的重要性。其信息并非指示人如何在末世大灾难中生活,而是劝勉人在安定的局势中保持儆醒,知道罪恶随时可能兴起,因此当尽一己之力防止罪恶的发展。这些信息完全不像处在安提奥古斯逼迫之下的人所写的。

    所以,我们可以说,本书必然是一本早期的书,流传在一些人中间,甚至当代的读者或许不十分看重他——对他们而言,他是「封闭的」(参十二9)。但本书的确是神的话,写成于以色列人流亡在巴比伦时期。他的信息乃是针对历世历代一切流亡或漂荡在外的神的子民而发。当神的子民落在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手下,这本原为被掳之人所写的书,对他们似乎有了崭新的意义,是从前未曾预料的。虽然原来的写作环境与当时不同,但在那可怕的逼迫之下,他却带给他们极大的鼓励,极智慧的劝勉。特别是书中一再强调,对这些人类历史中的强权,神早已预先知道,她是掌管历史的神。我们不难相信,为了使他更能切合当代的需要,有人将他的文体重新修饰、再版。

但以理书在圣经传统中的地位

    希伯来正典旧约圣经中,将但以理书置于第三部,即智慧书中,而不列于先知书中。然而,在七十士译本(即旧约圣经希腊文译本)中,他的位置与我们的圣经相同。这两种不同的放置法,表示本书在正典中的地位颇难定夺。我们很难说但以理是以先知的身分写这卷书。虽然他的思想和服事,可以被列为先知,但是以他本人来说,他更像圣经传统中的「智慧人」,并且他的著作也被人称为「启示性」的书。因此,我们必须来探讨,但以理书与这三类思想和文字的关系。

    1.但以理书与先知书

    将但以理与先知同列,的确有些道理。他非常熟知他们的著作。他毕生最关怀的事,与先知完全相同:虽然犹太人全国都犯了罪,但恳求神仍然实现她对他们的应许。他为此而祷告,为此而生活(参九3—20)。他对世界的现况与未来的看法,符合先知的传统。我们将在下一段中谈到,所谓「启示性」的世界观和未来观,与先知的世界观和未来观有何不同。在这里,我们将列出先知的未来观的特点,我们相信,但以理的基本观念与此相同。

先知对未来的描述,与后期持「启示」观的犹太人所描述的不同。他们瞻望这世界「末后的日子」,告诉我们那将是一幅美丽的远景,世界历史在进展中将被改变,从我们的世代中将产生出一个黄金时代,这个时代若不是已与现世混合、一同发展,就是正在与现世一同发展(赛二1—4,十一6—9,摩九13—15)。他们将弥赛亚描述为这段日子中地上的掌权者,他将是一位最理想的统治者,出于大卫家中(赛十一1—5)。他们要求听众以此为人生的目标,等候神,存真正悔改的心(何十四1—2),寻求她的公义(摩五14—15,24),并他的同在(赛五十八),相信她的灵必能成就这件事。到那时侯,他们便能成为照亮世上万邦的光(赛四十九6节以下)。

但以理显然对先知的这种观点非常熟悉。从他那段冗长。迫切的祷告中,我们可以看出他深受先知书——特别是耶利米书——的影响,他关心弥赛亚与大卫后裔之应许的实现(但九1—19)。罪、公义、怜悯、赦免,是他的主要内容,正如先知们一样。他也和他们同样关心社会公义、受压迫者得释等问题;一旦有机会,他讲起道来与先知毫无二致(但四27)。

    2.但以理书与启示文学

    但以理书有时被视为启示文学,换句话说,他与该类文学的思想和文体有类似之处。主前第二世纪时,先知的声音不再出现;在过去几世纪中,他们影响以色列宗教与道德生活至深,但现在已经完全消失。这个时候,另外一种文字开始出现,这类书的形式、技巧与观点,都十分相近。这些著作非常盛行,影响力甚钜。后代人将这种文字冠以「启示文学」之名,这些作者都相信,世界末日已经临近。为了使他们的信息更有力、更光采,他们都宣称,自己所写的启示乃是远古时代某一名人所得的启示。譬如,有一本书称为以诺书,也有各种启示以巴录、摩西、亚伯拉罕之名出现。作者自隐其名,而以远古时期的预言或异梦姿态出现。如此就能提高著作的权威性。当时的历史与现况都被写入书中,好像很早之前就有的预言。他们的启示就是描述神对未世的奥秘计划,所用的辞汇和象徵,与但以理书十分相似。

    这类启示性的文学与思想,在两约之间特别盛行。其中许多著作对未来的描述,不仅取材自但以理书,也取材自其他以色列的先知书。后来,这一类启示文学的教导,有某些也被耶稣采用,描述天国与世界末日的情况(参可十三)。新约其他部分也出现这类说法(如帖后二1—12),当然,启示录更是集大成的表现。因此我们注意到,启示文学的观点中,有一些

甚至连耶稣都很欣赏。

    这一类启示性的描述,较有意义的部分(就是耶稣所欣赏之处),大多根源于旧约的先知书。我们前面已经提过,先知的未来观有一条思路,他们认为神的国将临到世上,世界历史将有扭转,美丽的乐园将再恢复(见21页)。然而,先知的未来观中还有第二条思路,这条思路与第一条并行,且围绕着他,但是却不与他结合,使我们无法看明世界历史如何步向高潮,及神的国如何临到。但启示文学却在这条思路方面,提供了最好的资料。

    这一条有关未来的思路指出,来世乃是在「审判」之后临到。在末日的审判中,恶人,甚至全世界,都将被毁灭(赛二十四1—13)。有时,先知们在异象中看见另一个在天上的世界,超乎今世的历史之上(赛六l—3)。他们似乎看见神在那个范畴中「高高在上」,或站着、或坐着,指挥着她的天使(王上二十二19;结一,八)。有时他们所见的异象非常奇特,需要天使帮助他们了解(如亚一8—9,二2-4)。有时他们也会让我们看见一些生动而难明的图画,显示世界历史的结局早已在神的计划中,神已经开始发动他的作为,这作为将牵涉到世界各国,也将使善与恶的势力大起冲突。在这个世代结束、新时代来临之前,这些事都会发生(如结三十八,三十九;亚十二一十四)。

    主前第二世纪末出现的启示文学,承继了先知书的这条思路,并将他大大发挥,但却不足以代表希伯来先知原本的观念。这一类后期作品中,也将天与地划分为两个不同的范畴。他们认为,今世是神与罪恶的势力不断相争之处,冲突的地点不仅在地上,也在天上;神的国并非由地上的任何国度改变而来,而是突然从天上降临;在旧世代的末期,那原已控制这世代的灵界罪恶势力,将大肆活动;当新时代降临时,天象将有变化,世界也将有暴乱。世界历史将发生一连串戏剧化事件,其模式早已被预定,发生的时期亦可以预估出来。所有老旧、罪恶的事,都将在一惊天动地的情况下除灭尽净,惟有符合神旨意的才能存留。

    有一些神的仆人先蒙启示,知道这些事情的现象及意义,因为神赐给他们悟性,能看出神旨意的奥秘,及他行事的智慧。这些启示是藉异象、异梦、天使的信息等,启示出来;其真实的意义,将随时间逐渐显明。其中神秘的数字与怪异的动物,代表地上各种王权或势力。

启示文学的出现,但以理书显然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他的大部分内容演变成一种文学形式,后期作者纷纷效尤。但以理自己用过神秘的数字和象徵(九24—27,八3—14 )见过异象(十5—6),并详述未来历史的内容,正如犹太启示文学的典型笔法(如十一2等)。他与后期所发展出的启示观还有许多血缘关系。譬如,但以理异象的背景,将天与地两个范畴划分得非常清楚(七9—10);他对未来的看法是:神的国与这世上的国家完全不同,对比鲜明(七12—14)。

 但是我们注意到,虽然但以理对这种文学的形成,有很大的影响力,他的思想却非常符合神的话,与先知的传统走在同一路线上。他并没有效法后期犹太作者所写的启示文学,含括许多不可取的观点。

    我们读但以理书,便可清楚看出这些作者错在哪里。他们常认为今世与来世之间,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他们认为,今世几乎完全被罪恶势力所控制,因而神放手不管,任凭罪恶发展到尽头,然后,神的国将完全从天而降,介入世界。对世界历史的演变,他们的观念是宿命论;而世界的价值、文化、与发展,他们都持悲观看法。

    虽然但以理书与这些晚期作品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是他仍然能够不偏离圣经正典的传统,对神的创造、掌权、人的历史等基本而重要的观念,看法都非常正确,实在令人希奇。他不与启示文学的悲观论调苟同,也没有善恶二元论的潜在观念。并且,他看见神的国在历史中已然有力地进展着。他最主要的观念,与那些前期或与他同期的伟大先知们的观念,血缘关系最接近。

    3.但以理书与智慧书

    但以理书前几章,让我们看见他与约瑟十分相似。他在尼布甲尼撒庭上的表现,正像约瑟在法老面前;他们都是流亡在外,对神和她的律法却忠诚不贰;他们同样被诬告,受到极大的羞辱,最后却得尊荣;他们当朝的王都作了难解的梦,心烦意乱,却没有卫士能将梦圆解,而他们却展露才华,为王解梦,因而获得高位;他们都成了王的亲信,在朝廷中地位仅次于王;别人都发现,他们拥有从神而来的恩赐,与其他当朝的智慧人相比,他们非常突出。

    在近东一带,只要政府坚强、稳健,便会形成一种「智慧」传统。各地的传统有其共通性,却也各有当地的色彩。这种智慧传统形成一种文字,以箴言,谜语、寓言、故事和训诲等形式写作。这种文学在历史初期便已出现,大半用于教导智慧人的学校,这些学校又多与政治体系有关。其目的在教导人成功、幸福的生活原则,及如何辅佐君王,在朝廷中当如何工作、如何领导等。其训练包括传授各种知识,操练作文士的技巧,以及占卜、解梦等技术。他主要教导世俗常用的事,宗教对他没有深入的影响。

    在主前二千五百年左右,埃及与米索波大米就已经有了智慧书。圣经传统认为,大卫与所罗门(后者更重要)与智慧文学有密切的关系,这种看法应当十分正确。以色列人的智慧结晶,可在传道书、约伯记、箴言、与雅歌中读到。在王身边的智慧人,圣经也偶尔提及,如亚希多弗、户筛等人(撒下十六23,十七7、14)。周围列国的智慧书,也被以色列的智慧文学吸收。他们除去其中世俗的部分,改成以信仰为中心;然而因为这些话的内容着重常识与实用性,所以文句上没有很多变动。举例而言,圣经的箴言书与埃及的智慧书,就有许多雷同之处。但是以色列的智慧书,提高了伦理水平,并且强调真正的智慧和最实用的引导,都需要神的灵来感动。藉着约瑟与但以理等人,我们看见智慧人如何从上头领受感动与力量,因而能事奉神,在生活与工作岗位上有杰出的表现,比单受世俗智慧学校训练的人更加优秀(创四十一1一40;但二27一46)。最大且最实用的智慧,乃是由天上而来;因敬畏神是智慧的开端(但二20—22)。这是旧约智慧书的中心信息。但以理在为尼布甲尼撒解梦之前,曾恳求神阳下亮光;他的祷告取材自旧约的智慧文学。他形容自己经验的用词,也与智慧书的用语相彷。他对国事的见解与处理,比周围的专家更卓越(二20),因为他这方面的生活也属于神,正像其他方面属于神一样。但以理办事老练,考虑周到,这也是一种智慧(一8—9,二21一22,六3)。他正是真正敬虔人的最佳代表——他将每一件事都带到神面前,随时寻求神话语的指引;律法书成为灵感的泉源,帮助他与神交通(六10,九2—3)。

敬告读者

    本书中时常引用但以理书之经文,因此读者若要收最大效果,应当先读圣经本文,再读本书之讲解。在读本书时,遇见引用经文,无论是出自但以理书或其他书卷,都应当随时翻

阅,方能真正了解。

 

 

1

新局面

 

 

 

新局面所引起的神学与作法问题

    「犹大王约雅敬在位第三年,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来到耶

    路撒冷,将城围困。主将犹大王约雅敬,并神殿中器皿的

    几分交付他手。」(一1、2a)

 

    当这件事发生之后,大部分犹太人不得不改变他们对神的作为的观念。他们不得不重新思考,神将如何在人类历史中成就他的旨意,实现她对他们的应许。过去他们的想法大有偏差,因为过于自我中心,以致曲解了神的话。按照他们的解释,圣经和传统似乎都指出,神为他们国家所订的计划,必定是按照一些原则进行:大卫家的王朝必将延续,绝不中断,直到那荣耀的「第二位大卫」——就是大卫的后裔,神所应许的弥赛亚——出现,坐在犹大国的宝座上。在他的带领下,以色列人将经历得胜与富足,成为一个伟大新世界的中心,而全世界都将饱享和平与丰盛。直到那日为止,圣城耶路撒冷和其中的圣殿,都将屹立不摇,毫不受侵犯,正如大卫与所罗门王的伟大时代一般。这一点是神要成就他应许的凭证。

    因此,当事实完全出乎所料,那不可侵犯的圣城与圣殿竟然被毁,他们实在很难接受这事实。他们很难承认,神所订的计划中不仅有荣耀,还包括耻辱;不仅有安全与富足,也包括放逐与羞愧。神真的会用外邦人(像尼布甲尼撒)作器皿,来管教他们吗?当他们落入巴比伦王残暴的手中时,难道同时也是在神的手中吗?

    他们尤其无法忍受圣殿被毁、圣器蒙污的事件。他们曾在圣殿中恭敬膜拜,相信并且感受到神就在那里。而那些器皿更是完全为圣事而用的。许多传说警告他们,任何人只要用不圣洁的手摸这些器皿,立刻会遭到可怕的报应。但是现在,一位外邦的君王竟敢这样作,而神却毫不吭气!

    他们需要一种新的神学来解释现况。而要想通这个问题,过程十分缓慢,需要深刻的自省和长期的辩论。但以理书带我们进到当时的情况,看他们如何面对问题,如何寻索解答。除了神学问题之外,作法也是个严重的问题。他们现在成了一小群少数民族,居住在异地,有时面对逼迫,有时尚能安居。但无论如何,对他们的文化和信仰而言,周围的环境与家乡的差距极大。有一位在英国某城专向移民传福音的牧师说,这些人最基本的问题是:我们怎能适应环境,又不被他所同化?

    虽然身在巴比伦,但因为他们是神的选民,他们绝不容自己忘记神对未来的应许。这应许首先赐给了亚伯拉罕,在历史的关键时刻屡被提起,并且不断充实。这些应许保证他们能以迦南地为业,在那里他们要为永生神造一座圣城与圣殿;他们的王朝至终将出现一位圣王;他们要蒙福,并且成为地上万国的祝福。对国家前途的信心,造成他们的向心力,使他们自觉与其他各国不同。但现在,这种远景如何才能实现?在尼布甲尼撒王的统治下,在世局动荡不安的景况中,在世界历史的新潮流冲激下,他如何能实现?对亚伯拉罕和列祖的应许,现在究竟算不算数?他们已经连根带土从「应许之地」被拔出来了。现在这一民族四散在遥远的列国中,继续持守过去的传统观念,忠于列祖所常听见的呼召,是否还有价值呢?他们敢不敢期望出埃及的神迹再现,使他们在有生之年离开巴比伦,返回故土?

尼布甲尼撒一一仁政与专制

    但以理书一开始就非常乐观。作者确信,当神的子民被交在尼布甲尼撒的手中后,这位王的每一个心思、意念,每一种计划、命令,都紧紧的在神的掌握之中。这位王的兴起,是要保存以色列,而不是毁灭以色列。「他就把这器皿带到示拿地,收入他神的庙里,放在他神的库中」(第二节)这句话暗示了神的眷顾。尼布甲尼撒很可以毁掉或羞辱这些器皿(正如他恶贯满盈的继承人所为),但是他的决定却对神的子民有利,为他们待实现的远景有所保存。这乃是由于神的保守。他以后所有的决定也都是如此。但以理书前四章的主题之一,是显明神如何谨慎地掌管尼布甲尼撒,引导他的决定,胜过他的愚昧,赐给他异象和异梦,在他不愿合作时使他失去理性,当他悔改时再赐他清醒的头脑。

    当他「吩咐太监长亚施毗拿,从以色列人的宗室和贵胄中,带进几个人来」(一3),为要设立学校,教导这些年轻的以色列人「迦勒底的文学言语」(一4),我们发现这个人的政策和观点都有了改变。我们可以想像,他原是个好战者,此刻却诚心想改变自己,以和平来统御。他的战争显出他败坏的一面,他的部属亦然。凡他领兵所到之处,军队都大肆破坏;焚烧房屋城市、拆毁宫殿庙宇;奸杀掳掠,无所不为。俘虏就像牲畜般,一批批被带到巴比伦京城。

    但若战争是他的一面表现,和平则是他的另一面表现。和平时刻的责任,显出他复杂个性的另一层面。巴比伦京城必须重新规划;其中的人民必须重新组合,成为一个伟大的新社会,较诸那些被他轻易征服的社会更好、更稳定,甚至超过古今任何时代。他毫不犹疑地接受了这些挑战。但以理书中所描述的尼布甲尼撒,是一位喜爱建设的人,而不是专事毁坏的人。本书的前几章记载,他如何逐渐成为一位政治家,不仅聪明、也称稳健,办事精明、且有远见。此刻,他正认真地想要改善俘虏的景况,使他们有所发展。他要设法利用他所征服之人的社会价值与人性价值,因为他看得出,这些被带到巴比伦平原及诸城的「人才」,潜力极大。他的计划不仅是要让被掳之民受到巴比伦文化的薰陶、栽培及同化,也要尽可能将世界文化的精华吸收至巴比伦中。譬如,他挑出一些青年,「没有残疾、相貌俊美、通达各样学问、知识聪明俱备,足能侍立在王宫里」(一4),这些人能增添巴比伦政权的高贵气质,并提高行政效率。若派到各省去,也能提升地方文化的水平。

    因此,他在王宫旁设立「希伯来人大学」的决定,不啻是一项仁政,也是有智慧的作法。他录取了一些希伯来青年,以三年的课程教他们巴比伦的智慧、文化和国事。他不是以暴力手段强迫徵召他们入学,而是藉强调这件事的各种利益和展望,来吸引他们;伙食是「王的膳和酒」,将来的工作是成为王的亲信等,不过是该所大学草案中的几个例子。像这种大学,当时的「自由人」若能入学,必定也雀跃不已。

    当然,本书的作者并没有掩饰尼布甲尼撒王的本相。他仍是一位专制者,他的统治中不免残暴。但是这些现象不无理由可寻。第二章中记载,他落入不可理喻的暴怒中,恐吓着要施暴刑;但这是因为他当时心理上受压太重,暴露了他对自我缺乏把握的个性。第三章描述他执法严厉,无法容忍持异议者;这是因为在他的时代,没有所谓「自由思想」、「容忍主义」,并且他的国家素来靠独裁老统治众多百姓,因此在政治局势隐伏危机时,他必须以铁腕加以控制。他深信「杀一儆百」之效,少数唱反调者必须剪除。第四章描述他想到自己建造巴比伦城,是何等奇妙的丰功伟业,强烈的自负令他狂傲不已;但为这一次错误,他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们看见,在他一生的末期,他成了一位谦卑、忏悔、敬畏神的人。不仅如此,第二章所记神赐给他的梦,评断他的王朝贵如精金(二37、38),较诸后来的中东各个王朝,品质高出许多。

    因此,当我们读本书时,应当视他为一位仁慈的专制者,而非一位暴君。他自认非常清楚如何造福百姓,他对帝国的野心常与关怀百姓的热心混为一谈,而后者无异将前者「圣化」了。他所关注的,常常是如何使百姓分享利益,而不是单单炫耀一己的权柄。

    读完全卷书,我们对这位君王在世上所作实验的结果,不禁扼腕,因为结局非常可悲。他的继承者是个糊涂人,毕生浪费前人所积蓄的、拆毁前人所建树的。他的王朝被品质更差的王朝取代。虽然本卷书中对他不无好评,但「巴比伦」一名竟成为狂傲的敌基督大城的别名,在末世将引诱列国列民,使他们结合起来,在她虚假的艳姿掩蔽之下,与卑贱、可憎、注定灭亡之物行淫(启十六17一十八24)。

    然而本书的前几章要我们了解,在尼布甲尼撒王的统治之下,这些青年虽然身处异邦,但眼前却摆着「前程光明」的承诺;他们的领袖,从人的标准来看,是一位具备许多伟大特色的政治家。

实际问题——合作或退缩?

    我们可以想像这些被掳的人如何面对当时的情况。尼布甲尼撒王提出了对他们的计划,他们必须作个决定。大部分人都准备安定在新巴比伦城,舒服地定居,不再反抗。很可能有些人会辩称,有失才有得,因此放弃自己的国籍,才能对这新兴的伟大世界联邦有最高的贡献。他们既在巴比伦,就应该忘记锡安,这样才能使世界得益。何况据他们个人的观察,在巴比伦生活所能有的物质享受,是从前在犹太人环境中无法想像的。因此,当他们听说尼布甲尼撒王设立大学,要招收学生,我们不难想像,他们如何努力为自己的孩子争取一席,并且早已为他们取了巴比伦的新名。他们抛弃了犹太人特殊的禁忌,如「可吃与不可吃食物之分」等。他们认为,时代前进得很快,因此他们也应当快快地跟着时代走。

    然而,必定也会有一些人的反应强烈,走到另一极端。以色列历史中不断会有类似利甲族(参耶三十五)、奋锐党或法利赛等分子(参太十五1,二十三13—26),赤诚忠心,刻板地遵守过去的传统,甚至细微末节亦不稍变;对于任何改变,即使只是文化方面的改变,亦莫不深深存疑;他们永远是第一个不向巴力屈膝的人。被掳之人中必然也有这一类人。我们可以想像,他们绝对坚持不可与巴比伦人在任何事上携手合作。他们不断留意巴比伦的动静,任何要使双方联合的行动,他们都视之为罪恶的引诱。他们觉得尼布甲尼撒的德政——栽培领袖的计划、文化交流的计划,以他的政权统一并造福各种民族的计划,对他们的危险性更大,比从前他们祖宗在埃及法老的暴政之下的危险,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作法中含着一种精神,与他们立国的精神冲突。透过诱惑的手法,这种方式对他们的破坏,比尼罗河畔的鞭打与苦工更有效。他们宁可过那种生活,而不愿活在这个时代。这种观点从他们后期的诗中充分表明出来:

    我们曾在巴比伦的河边坐下,

      一追想锡安就哭了。

    我们把琴

      挂在那里的柳树上。

    因为在那里,

      掳掠我们的要我们唱歌,

    抢夺我们的要我们作乐,说:

      「给我们唱一首锡安歌吧!」

    我们怎能在外邦

      唱耶和华的歌呢?

                                  (诗一三七1—4)

    被掳的人中还有另一些人,觉得这种态度未免太过极端。这些人深受先知耶利米一封信的影响,这封信是他们被掳之后不久,耶利米写给他们的。但以理便是这些人中的一位。那封信中说:

    「你们要盖造房屋,住在其中;栽种田园,吃其中所产

    的。娶妻生儿女,为你们的儿子娶妻,使你们的女儿嫁

    人,生儿养女,在那里生养众多,不至减少。我所使你们

    被掳到的那城,你们要为那城求平安,为那城祷告耶和

    华;因为那城得平安,你们也随着得平安。」(耶二十九5

    一7)

    这一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显然耶利米不是要他们数典忘祖,不再顾念神对他们民族远景的应许,抛弃他们民族的特色。对于抹煞他们信仰的事,耶利米比任何人更不能容忍。他毫不妥协的作风,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的看法应该是要他们设法安居在巴比伦,预备等待相当年日;在其政治制度、文化风气中采取合作态度;在各方面表现优异、争取奖赏,作忠诚的公民;但同时维持与列祖之神的关系,将他们信仰的独特性完整地保留下来。

真以色列的守护者

    但以理书中记下了几位青年的名字,因为他们找到了一条途径,可以将耶利米的劝告实行出来:一方面定居下来,与巴比伦政权合作,一方面仍旧对列祖所传留的信仰忠诚不贰。他们是「犹太族的人,但以理、哈拿尼雅、米沙利、亚撒利雅」(一6)。

    他们似乎都不是专事宗教事务的人。以这些人为代表的一般信仰潮流,不见祭司的角色,甚至也没有先知出现。从前的崇拜、祭祀等制度都遭摧毁了。我们知道,在被掳期间仍然有些先知继续教导、传信息。当然,他们很可能仍然倚靠一些能教导神话语的教师,因为这些人曾经受过先知或祭司的传统训练。然而但以理书提醒我们,信仰所以能够持续,不是靠神职人员或组织体系是否存留,而是要看一般信徒是否仍然有真实的信心与见证。

    从这几位青年的见证中可以看出,当时必定有某种形式的公众崇拜和教导。但以理书前三章的记载,表明他们已有某种聚会。几个信徒聚在一起,形成「小组」,一起讨论、祷告。研经,并一同作决定,从而得到力量。这一点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在必须站出来作见证时,能如此坚定。任何人若要持守活泼的信心、持续强有力的生活见证,若不藉着与一群信徒相交,从其中得着力量、智慧与关怀,就几乎不可能做到。只要有两三个人,就能形成一个带出能力的小组。当大卫逃离扫罗,在旷野孤单藏匿时,他的转折点是「扫罗的儿子约拿单起身,往那树林里去见大卫,使他倚靠神得以坚固」(撒上二十三16)。但以理也曾有一次倚靠朋友们的勇气与代祷(二17—18)。

本书也清楚记载,这些信徒有时会在孤立的状况中。他们一生中有不少时刻,必须自己单独在神面前作重大决定,单独挑起责任来。但以理本人无论在政治斗争、崇拜习惯或个人经历等事上,常常孤军奋战,并无人相伴(五13—17,六10一23)。当他独自一人祷告时,发现神的能力与赦免的恩典都临到他(九20—23,十10—21,十18)。他所以能够与神如此交通,全是因为平日不间断个人的祷告生活之故;对他而言,这样的灵修生活是非常实际的(六10、11)。

 但以理书给我们一个印象:在信仰方面,最能影响这些被掳之人的,就是「藉神的话操练灵修生活与道德生活」。他们发现无论是个人或小组,只要他们回到神的律法中,研读、默想并且尽心尽意遵行,他们与神的关系就进入了一种新的层面,更具体、更真实。其实神赐律法给他们的目的就在此。在神严厉刑罚他们国家之际,这些被掳的人能够回到律法中,无异代表了其中一些人对神的一些皈依。

    只是这件事需要操练才成。但以理的信仰所以如此坚固,是因为坚守灵修的习惯。他对律法的认真与执著,成了自己蒙福的途径。

    从整卷书看来,但以理在好几方面都非常杰出。他的异梦和对未来的异象,使他令人难忘。后代研读圣经的人从其中得到无数的灵感和指引。他在当代政治舞台上所表现的智慧与老练,使我们不得不将他与约瑟同列,视为历史上少有的「智慧人」。他虔诚的信仰、正直的行为及对传统的执著,都是了不起的榜样。而从前四章看来,他显然也是一群重要人士的领袖。这些人下定决心不妥协,以简单、安静、但坚定的行动,表明他们维护信仰与传统的决心。他们为自己的民族存留了一批余民,使信仰的独特性与活力,在以后的几代中仍能持续不已。本卷书亦隐示,他的这个角色非常重要,使真正的信仰在极大的试炼中得以保存。

    虽然当时勇敢站出来的人共有四位,但他们显然是在这一位杰出的领袖带领之下,因此但以理仍可算是位孤身挺立的巨人。他能如此出众、如此有影响力,原因很简单,因为在作任何决定之前,他只求明白神的意旨,坚拒妥协。换了其他人,若地位像他一般,恐怕常为求自保、情愿屈就。今日我们岂不也面对同样的挑战?我们究竟是要让环境牵着团团转,还是要挑起责任、改变环境?我们生活的方向究竟是被社会、社区、甚至教会的风尚所左右,还是个人向神负责?我们每一个人岂不都有一份别人无法取代的重责,就是亲自聆听神的声音,按照她的心意来作计划、下决定,而不去打听别人的计划如何、决定如何?亚伯拉罕曾经如何行,摩西亦然。以利亚的时代,虽然另有七千人与他的想法相同,但他也必须单独作决定(王上十七1,十九10、18)。约书亚在那篇伟大的讲论中,也以这一点作结论,向每一位听众发出挑战:「你们……今日就可以选择所要事奉的,……至于我和我家,我们必定事奉耶和华」(书二十四 15)。

    旧约中不断以教训和榜样来呼召我们坚定站稳,纵使他人都妥协或流失,我们仍应当坚立不移(诗一)。新约严厉的警告我们,不可随从世界、与之妥协(罗十二2),正如旧约警告我们不可随众行恶一般(出二十三2)。我们永不可忘记,耶稣本人在当代也曾站出来,不与时人的作风妥协,因此吸引了一群人与她同行。这个模式在但以理生平中已经出现过了。

是接受也是拒绝

    但以理和他的朋友把握住机会,在尼布甲尼撒王为他们开办的学校中学习。前面我们已经说明,他们的态度是合作而不妥协。也就是说,对巴比伦生活带来的挑战与邀请,他们的回应是:好,我们接受。这种态度很实际,因这环境中需要神子民的行动、见证与爱心。他们的心态相当宽广,甚至不拒绝别人加以巴比伦之名,取代他们的本名(一7)。他们愿意承担异邦政权中的重要职务(一19,二49)。但以理在极成功时,甚至没有拒绝接受尼布甲尼撒王所献的香——这个举动似已颇有崇拜的意味(二46)。

    他们虽然作了这些让步,但同时也持守住一种「分别」的精神,以至他们可以随时清楚、大声地说:「不!」无论代价如何(三18,六10)。外表上他们似乎全然投入当地的生活与文化,但骨子里,他们仍保持局外人的态度。他们内心中坚认自己彻底属于另一个国家,不是巴比伦,这一点他们绝不放弃。他们更不间断聚在一起研读圣经、祷告,求神让他们也能与祖国的先王、先知和智慧人一般,明白神曾赐给他们国家的异象和希望。因他们的儆醒寻求,神的话时常以奇妙的能力临到他们。他们操练自己的生命与思想,力求能不断听明神所要向他们说的话,不被周围各种声音所掩盖。他们在尼布甲尼撒王的学校受教育的目的,当然是希望能「在王面前侍立」(一5、19),但他们决心在工作时不以巴比伦人自视,而以奉献的以色列人自居。因此,他们一方固定居在巴比伦,一方面内心清楚知道,他们所当尽的责任、所将遇的试探,并不是出于尼布甲尼撒王,而是亚伯拉罕、以撒、雅各的神所给他们的试炼;他们是属他的,他们要事奉他、爱她,过于一切。他们深深相信,祖国的前途,以及世界各国的前途,全赖他们此刻是否能分别为圣,以至将来得以穿越荒漠,归回耶路撒冷,将国家重建起来。

    因此,他们愿意在巴比伦服务,建设社会、塑造历史,但绝不以巴比伦的前途取代自己国家的前途。他们愿意为尼布甲尼撒王效力,但绝不削减自己对列祖之神的献身之忱。他们发现合作并非不可能,甚至也不顶困难,与顺服神的话之心并不常发生冲突。他们甚至也能享受巴比伦生活。但他们的心中常有准备,一旦巴比伦的要求与神国的要求互相冲突,他们立刻能对巴比伦说:「不!」即使他们说话的态度很礼貌,但答案是绝对而清楚的。

第一次冲突

    但以理书前几章中记载了几次令人难忘的事件。我们看见他们在众人面前清楚地说:「不!」这些经历极富戏剧性。其中三位面对被扔进火窑的威胁,仍然坚定地拒绝向尼布甲尼撒王的金像下拜(三16—18)。但以理西对被扔进狮子坑的威胁,仍然不停止向他的神祷告(六10)。其实,他们不妥协的原则更早以前已经表明出来了。那一次是在相当平淡的情况下发生的,地点在太监长的办公室(太监长的工作似乎类似今日大学的校长或教务主任)。他们当时作的决定,也需要极度的勇气;他们的生命所面对的危险,并不亚于后来那些较戏剧化的经历。我们可以肯定的说,若他们没有作这第一个决定,后来就不会有不畏火窑与狮子坑的表现。从整本圣经看来,但以理不吃王膳的决定,与亚伯拉罕决定顺服神的话离开家乡(创十二1—5),或摩西荆棘火焰前决定接受领导自己的同胞出埃及的使命(出三1—10),重要性相同。这三个伟大的决定,都同样基于内心深处的确据,且孕育了前途的方向。

    但以理与亚施毗拿的谈话虽然平淡无奇,但他仍是在神的灵感动、带领之下;与以色列伟大先祖在历史的转机时刻,所受到的灵感与带领并无二致。当他预备以忠诚、恒忍的态度,献身于摆在面前的平稳事业时,这种圣灵的感动也不断与他同在。正因为他是个凡人,他惟一的秘诀不过是顺服与忠诚,因此他能成为后人的榜样,与灵感的泉源。

问题的症结与界线的划分

    在但以理的时代,他们中间的领袖所面对的危机,是整个民族可能会被周围的习俗同化,以至完全颠倒历史的方向,失去了神当初设立这个国家的目的。因此,那些地位与但以理相同,想法也和他相近的人,觉得必须要划定某一条界线,站定某一种立场,否则他们无法存清洁的良心来事奉神。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必须清楚订出一些信仰与行为的准则;而个人是否固守这些准则,就成了良心的考验。但以理可能没有想到,他们的抉择对本国传统的保存,竟有非常深远的影响!

    问题是:界线应该划在什么地方?那些可以通融,那些不可以?但以理认为,在被掳的情况下,传统的饮食规条不可以妥协。也许他觉得,放弃饮食的规条,无异是为婚姻、信仰与金钱的妥协开路。无论如何,在这个关键时刻,他觉得他的国家所以存在的特殊性,必须藉着一种明显的行动区分出来。因此,他以这个行动作为良心和信仰的告白。他相信,忠心遵守外面的规条非常重要,因为人里面真正的情形常会靠赖外面的表现,两者间的关系十分微妙。

    「但以理却立志,不以王的膳和王所饮的酒玷污自己,所以求太监长容他不玷污自己」(一8)。这个要求听起来似乎有迷信的意味。吃喝之事怎能带来什么玷污呢?这个要求是否太律法化了?耶稣岂不是责备过这种观点?她曾说:「从外面进去的,不能污秽人;惟有从里面出来的,乃能污秽人」(可七15)。

    但是在某些状况下,一些本来无关紧要的小事,可能会变成绝顶重要的事。戴一个小徽章、敬一个礼、唱一首解放短歌——无论词调多简陋,都可能引发一次抗暴行动,或激起一场疯狂的暴动。而在神的安排与祝福之下,一些微不足道的动作,如信徒分领圣餐的饼与酒,或用一点水表明洗礼等,都成了极具意义与能力的行动。在被掳的情况之中,但以理觉得,惟有坚定地持守律法,才能阻止随流而去的风潮。虽然所坚持的事,换了别种状况,或许会令人觉得是件无关痛痒的芝麻小事,但此时此地,他们却非坚守不可。

    但以理所注意的,是自己不被「玷污」。这不是说,他真以为吃了律法所禁止的食物,身体就会被他污染,灵魂也同样会被玷污。他的想法并非如此。他乃是相信,信靠神和她的赦免之恩,能使他得到洁净。这种洁净使他能脱离周围拜偶像的习俗,以及其中败坏的风尚。这种洁净乃是呼召他过一种不同的生活,有更新活力的生活。遵守饮食的规条和其他传统规矩,使他与人有别,这就是他内心得着洁净的标帜。若他一旦在这些规条上妥协,除去了这些护守他内心态度的外在记号,很可能他会再让步,至终被那些他想要脱离的习俗所渗透,以致不再能成为一个专为神所用的器皿。

今天的榜样?

    当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在主前第二世纪大大逼迫犹太人的时候,但以理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成了许多忠心犹太人的榜样。安提奥古斯发现,他若要成功地摧毁犹太社团的独特性,将他们融入希腊文化,就必须强迫他们放弃那些与众人有别的习俗,其中之一就是特殊的饮食规条。为了要粉碎犹太人的抵抗,他颁布法律,宣告犹太人宗教规条中对饮食的禁忌是违法的,并且勒令他们要按照一般人的习俗进食。这件事演变成信仰的考验,一个人是否忠于犹太人的传统,就看他是否愿意为保存他而战斗、牺牲。当时的记载告诉我们,许多犹太人拒绝「玷污自己」,宁可死也不愿妥协。许多学者甚至认为,但以理书是这个时候写成的,作者乃是当时一些忠诚之士的圈内人物,为要鼓动反安提奥古斯的运动而写此书。

今日西方世界许多地方的状况,正像但以理当日所面对的局面。身为基督徒的我们,看见周围世界急速改变信仰和道德习俗,内心所受的冲激必然也与但以理相似。时代潮流的势力何等巨大,除非紧紧持守另一种观点,否则任何人都不免被他吞噬。当然,我们应当有所改变,不能总保持一个世纪以前的老样子,但是时代潮流改变的方向,往往与基督徒的原则相反;随他而行,我们就会失去见证的能力,不能再清楚传讲我们所信的神是怎样的一位、福音是什么、生命的意义为何。

 因此,当周围的情况使我们必须有所改变时,我们首先需要弄清楚,应当在那里划界线,能说「不!」并且站稳立场。虽然对我们基督徒而言,信仰告白的焦点问题不再像但以理时代,是吃喝的问题,但是被掳之人所感受到的「玷污」问题,我们仍然会遇到,因为总有一些事可能会「玷污」我们。基督的生、死和教训,目的就在洁净人类,使他们脱离那些败坏个人灵魂、污染团体生活的恶俗。他亲自要求门徒,务要除尽那些会玷污他们心灵的态度和习惯: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来丢掉。宁可失去百体

    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丢在地狱里。若是右手叫你跌倒,就

    砍下来丢掉。宁可丢去百体中的一体,不叫全身下入地

    狱。」(太五29、30)

 

    耶稣在这些话中所指出的问题,新约书信也一再反覆提醒我们。警告我们不要忘记自己已得洁净(参林前六9—11;彼后一5—9),记得「恶要厌恶」(罗十二9)。为了鼓励我们、警告我们,新约中指出,十字架是他所付的代价,为使我们得洁净、完全。

    目前,「任意而为」的风气正横扫我们的社会,道德与灵性状况正急剧改变。我们若不留意,而与社会的尺度妥协,基督所成就的工作对我们就毫无用处,她的要求也无异成了我们的耳边风。新时代的精神常常并不与基督相合。我们必然会到一个地步,觉得基督为我们死、洁净我们,乃是要我们不被当前的这种生活所玷污;我们不可能随流而行同时又向神忠诚。由此看来,无论是政治活动、娱乐活动、出版事业、新闻传播等,都必然有些「污秽」,是我们不能碰的,以免被玷污。此外,生命中有许多健康、美好的事——历代以来都带给人无穷益处的事,例如婚姻与家庭生活等,必须靠我们划出界线,学会响应「不!」的宣告,才能保存下来。我们绝不能轻忽神要我们所站立场的重要性。当但以理平静地决定说「不!」时,他没有料到这个决定的影响力如此重大,使他整个国家再度转向神,得回事奉神的真正地位。立誓与请愿

    我们必须注意,这件事能带到一位负责人面前,以令人心服的方式表达,并且最后达到百分之百的效果,乃是因为但以理已经立了誓愿,决心无论如何不改变这个原则。圣经中说,但以理「立志」(一8)在这件事上绝不妥协。因此,但以理的决定绝不是一时兴起,想到就作的决定。

    他采取的步骤,是经过详细思考,在神的灵的光照下作成的决定。我们相信,他必定是用心思与心灵祷告,寻求神的引导,要明白如何在当代将信仰活出来。他得到一些结论,相信自己的祷告已蒙垂听,并立下重誓,约束自己持守这个决定。我们甚至可以想像,他在立下誓愿时,可能深深体会到某种灵里的经历。无论如何,他决定自己必须在这件事上坚持原则。这个决定非常重大,绝不是在问题提出的当时,凭一时的灵感就能作的决定。他乃是按照他自己所定的时间、地点,主动提出这件事,讲明他的信念,说明他将如何行。这样作需要非常的勇气。若他不是已经立下誓愿,可能无法鼓起这么大的勇气。

    他的榜样激发我们再度思想,在神面前立誓、按照原则行事的价值。过去我们可能轻看这一类事,而强调真实生活中伦理的复杂性,认为有时「照原则而行」不太可能。当然,上一代所传给我们的伦理观,常需要检讨,有时甚至应该抛弃;在我们人生旅程中,每一件事情临到时,我们也应该考虑事情的各方面,再决定如何处理。但即使如此,我们所认定的一些原则、定规,也是非常重要的。若我们对人生的态度十分认真,就必然会遇见需要立誓的时刻。

    我们也必须注意,但以理向亚施毗拿提出这个问题时,是何等温和、有礼、又有力。他选择了适当的地点、时间,并且以智慧和手腕说服对方(一8—16)。他没有使人怀疑他是要改变督察者的看法。他所要求的,只是希望对方谅解,他的请求是基于信仰和传统的巨大力量。圣经中似乎暗示,他甚至恳求对方「怜悯」(一9)。他哀求对方给他受试验的机会。他以安静而谦卑的态度这样作,而神就补足了这事最后所需要的几笔。

当然,他并没有太多方式可以采用。那个时代想要表达意见的人,不能手持招牌、满街游行,或在众所瞩目之处躺下以示抗议。那个时代没有人敢想像竟然可以攻讦掌权者。但是但以理的故事似乎隐示,当一个人自知有理,尽量要表明见证,且以合理、有礼的方式陈明自己的看法,他就是走在真智慧的道中,并且给神留了空处,让她能进入那件事,完成她的旨意。

神掌管

    但以理书不是只讲一小群人如何在异邦恶俗中,站出来作见证的事。本书乃是要说明神自己如何在那种环境中工作。他如何介入人的生活和环境(无论那人是否相信神);在各样事情似乎都不合她的旨意时,她如何介入,改变诸事,成就他的旨意;她如何随己意造成毁灭与死亡,又如何随己意带来复兴与复活(参二20—22,三28,六26、27)。

    本书的作者特别注意神在人内心的工作。他能很微妙、神奇地在人的心思、感觉中工作,改变他们的思想、感受和计划——因而改变历史。无论他们是在清醒时刻;或是在睡梦中,在她看都一样。神能在人的潜意识里大显能力,正如他能在他们的思想中工作一般;他能使他们作异梦、见异象,以至深深影响他们的决定和命运(参二1,四5)。

    但是她多半是在人清醒的头脑中工作,加添他们新的想法、巧妙地引导他们的喜好。她工作的时机,有时是趁他们独自寻思生命和历史的时刻,有时是在他们的祷告中,有时是在他们与人面谈时,有时是在会议的决定中,也有时是在进行某一件事时。他不仅掌握狮子的口,更掌握人的思想,藉此他掌管了人类的历史!(一19,二25—46,三24—30,六22 )。

    因此,神使在巴比伦所发生的诸事都对神的子民有益,并且符合她的计划。他没有藉一次奇妙的行动来干预历史,而是藉巴比伦政府例常进行的各项决定,来掌握整个局势。「神使但以理在太监长眼前蒙恩惠、受怜悯。……委办便允准他们这件事」(一9、14)

    当然,但以理书所见证的神,也能在物质界行奇妙的事:火不能烧伤那三位青年殉道者(三24—26)。而本章中也有一件同样奇妙的神迹:「过了十天,见他们的面貌比用王膳的一切少年人更加俊美肥胖」(一15)。

    但是,这一类奇妙的物质方面的神迹,只是一种表记,要让我们知道,在人所作各样事的背后,神正在行许多奇妙的神迹奇事。当巴比伦的官员们喝着上午茶、开各种会议时,神在工作;当这些年轻的学生甘冒前途的危险,定意在政治与道德上站稳立场时,神也在工作。但以理能决心说:「不!」也是一个神迹,这件事的奇妙并不亚于他在狮子坑中被保全之事。正如耶稣所说:「神的国来到,不是凭眼睛就能观察出的」(路十七20,新译)。

    本章结束时,提到但以理的寿命很长:「到古列王元年,但以理还在」(一21)。在圣殿被毁、大卫王朝倾覆之后,但以理成了神子民所存留之物的代表。虽然外在的事物都被击溃了,但那些仰望神和他的应许、遵守他律法的人永不会被毁灭。而这一位人物的寿命,能超越巴比伦和玛代帝国,历经两三个朝代仍不灭。

 

 

 

2

天外飞来之巨石

 

 

宫中与城中的危机

 

    「尼布甲尼撒在位第二年,他作了梦,心里烦乱,不能睡觉。」(二1)

 

    尼布甲尼撒为什么会作这样的梦?他的权柄无限、财富无边;他受万人尊敬、令万人惧怕;他的话无人敢驳斥,他的旨意无人敢有异议;他的军队刚刚打完最大的胜仗;世上再没有什么事物能带给他任何威胁。但是一晚又一晚,那个梦出现了!每一天他都从梦中惊醒。这个梦令他感觉他个人的幸福与国家的安全都受到威胁,虽然那份感觉是模模糊糊的,但却愈来愈强烈。他觉得那威胁他的是他所不能控制的,是来自超越这可见世界的一种权势。他愈来愈感到不安。心情愈不安,挫折感和脾气也愈来愈大。

当他发现,他所有的术士在这个节骨眼儿竟毫无用处,不禁勃然大怒。他花了不少钱养他们,而此刻他们竟无法解释这影响他心理的问题,摸不到真正的原因,不能为他潜意识里的困扰带来亮光!他将大把大把的钱放在这些术士、占星者和哲士前,对他们大吼:「你们若将梦和梦的讲解告诉我,就必从我这里得赠品和赏赐,并大尊荣」(二6)。如果他们不领这份情,他狠狠地威胁:「你们若不将梦和梦的讲解告诉我,就必被凌迟!你们的房屋必成为粪堆!」(二5)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用!尽管尼布甲尼撒在巴比伦大有权柄。但却无法掌握这件事,因他属于另外一个范畴,他的命令在那里起不了作用。这种情况正是火上加油,使尼布甲尼撒愈发怒不可遏!

    这个经历使他个性渐渐改变。脾气愈来愈火爆、心情愈来愈坏,对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信任。他认定他的参谋都心怀不轨,要欺骗、谋害他(二8)。整个朝廷的气氛都变了。他从前的朋友开始战战兢兢。我们可以想像,甚至他自己的家庭中也充满沮丧不安的气氛。大家都在问,那个梦究竟会是怎样的梦,能把一个本来很有人情味的人变成像恶魔一样!事情愈演愈恶,终于,他命令护卫长亚略把所有的哲士全都灭绝!(二12—13)

    或许我们可以在尼布甲尼撒的身上,发现许多从政者的影子。尼布尔说的不错,这种不安与复杂的焦虑感,隐伏在现代独裁政治的底下。他发现,人对权力的欲求,是基于一种「潜在的自觉」——对自我存在缺乏安全感。「人的存在基本上缺乏安全感,因此人要设法使自己加倍觉得安全。」(见R.Niebuhr,The Nature and Desting of Man,I(Nisbet 1944).PP.201—203)所以人人都在追逐地位、名誉、财富和权柄。而一个人得到愈多、爬得愈高,愈会感觉不安全,因为他若跌下来,会更可怕。因此所得愈多,愈觉得需要再尽力多得,心情会更焦虑,也会更不顾一切去得。今日的独裁者正是这种恶性循环造成的;他们在统治时,也会变得愈来愈残忍、凶暴、易怒并猜忌。这种情形在种族与社会中亦然:常有一小群人在得权之后,运用权柄时愈来愈不合理,愈来愈用高压的手段,因为他们害怕一旦减弱压力,就会被一些事击倒。

    尼布甲尼撒和那令他不安的梦所代表的,对现代人而言,当然不是只限于独裁者或政治团体;他也能帮助我们解释一些个人或家庭的悲剧。他是一个例子,说明一个人内心深处的缺乏安全感,能驱使他去酗酒、去永无休止的获取、去不断的寻欢作乐,或使他脾气暴躁、对朋友和家人乖戾无情。

终极问题

    当然,尼布甲尼撒下意识中的潜在问题,除了帝国能否稳固、建设能否持久之外,可能也包括一些其他问题——所谓的「终极问题」。这是一般人在日常生活中常会提出的问题。没有什么财富的市井小民,有时候也会深深体会到人生短暂的可悲,心头震撼不已。近代神学家称之为「对自我可能不存在的震惊感」(shock of possible non-being)。生命和存在的目的为何?人生的方向为何?终局为何?为何在我享受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之时,仍不免有种感伤,觉得这一切都可能成为悲剧?为什么许多美好的事,都清楚标着「不牢、易碎」的标记?所罗门王在随心所欲的寻欢作乐、畅饮美酒、饱飨智慧,为自己动大工程、盖造花园,买仆婢、牛群,积聚各种财宝、网罗歌手与美乐,亲手经营一切之后,俯视自己的大成就,他只发现:「我察看我手所经营的一切事和我劳碌所成的功,谁知都是虚空,都是捕风,在日光之下毫无益处」(参传二1-11)。

    尼布甲尼撒在这次人生的关头,不仅要求人为他解释那个梦,(他自己知道,这个梦是从他潜意识的深处发出来的。)并且要求人把这个梦说出来。这一点也很值得注意。他提醒我们,当我们必须面对深深困扰尼布甲尼撒的这一类终极问题时,我们的思想——无论是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无法从这个世界得着答案。无论是梦,或问题,或人生哲学,都无法引导我们寻见那最终的答案。我们的心何等渴求那答案,但我们无法藉着提出问题来解答问题。我们所寻求的智慧和亮光,既无法从本身得到,必然是有另一种来源。我们在人生道上不仅需要有专家,来解答关于人的一般问题,更需要那些能帮助我们与「真智慧」、「真道」接触的人,因「真道」乃是从天而来的。

但以理作中间人

    拿但以理在第一章中面对事情的态度,和他在这里听见尼布甲尼撒的问题和威胁之后的反应相较,很有意思(二14一16)。前面他清楚地说:「不!」绝不妥协、参与。但是在这里,他也以同样清楚果断的态度说:「是!」在人看来非常险恶的情况中,他竟挺身而出,摆上自己,愿意尝试回答这个「绝望的呼声」,也为他周围的人求好处。

    若但以理在当时的世界中,是以这样的态度处世,我们岂不也当如此行吗?在事奉主的时候,我们有时会为自己和别人订下一些行为准则,但却嫌太呆板、简化。有时,我们甚至会将「参与」或「不参与」当作简单、绝对的行为准则。当然,正如我们前面所说(见45页),确立原则和规条,在某种情况下能帮助我们站立得稳;何况规条对我们的生活方向是非常必要的,因此神也曾赐给我们清楚明白、永不可忘的诫命,要我们常以敬畏的心来聆听。但是,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所要聆听的指引、所要追随的榜样,乃是主耶稣,而她本身虽与罪人完全不同,但却能深深了解并参与罪人的生活(来七26)。因此,我们必须知道,在不同的环境中,神可能要我们采取不同的态度。

    但以理在这个关头成了关键性人物。当别人都束手无策、哑口无言之际,惟有他能够果断、机敏地采取行动。在这次事件中,他诚然是独一无二的领袖,成功地阻止了一场即将临到尼布甲尼撒和他谋士们的祸害。他踏进破口中,发现神加给他智慧和能力,可以掌握整个局势。本书要读者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成就神的应许,即藉着亚伯拉罕的后裔,连外族人也会蒙福(参创十二1、2)。他的动机可能有二:因为尼布甲尼撒威胁到他自身的性命,所以他不得不采取行动,以求保全自己和朋友的性命。但他的行动不仅是为自己,也是出于对神的信心。他知道神必定会工作。虽然或许他对这件事的重要性只有一些模糊的感受,但当时他必曾感受到神的呼召,要他藉这个机会为神的能力作特别的见证。这种感动与从前他拒食不洁食物时的经历类似。

    他对这件事的反应,与巴比伦所有其他宗教人士均不相同。当然这是因为惟有他所敬拜的神,是一位关照人、并真正行神迹的神。因此他此时必须参与,不能观望。他是与以色列的神相交,所以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服事众人,不仅是以色列人,也是整个拜异教的巴比伦帝国。因为以色列的神关心这位外邦的君王,以及他的心境,她也关心那一小群可怜、迷惘的所谓「智慧人」的命运,虽然他们不过是一伙哄人的巫师罢了。神在过去几世纪中照在以色列人中的亮光,如今也开始照在尼布甲尼撒和他的卫士身上了。

    面对巴比伦的这场政治危机,但以理是如何达成「中间人」的任务呢?他处理这件事的态度,又显出两种相对的层面。一方面,他的行动非常谨慎,如同临深履薄,丝毫没有自信的神态。他非常小心不触怒人,并不以莽撞的「传道」姿态出现。在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是敬畏、战兢的;在那奥秘的启示尚未临到他之前,他的痛苦更是不断升高。他与他的三位朋友恳切祷告,不愿因停止祷告而使他及神的名受到亏损。他们切切寻求「天上的神施怜悯,将这奥秘的事指明」(二 17、18)。当他们的祷告蒙了应允时,他立刻谦卑地从内心发出惊异的赞美(二20)。神的回答来得正是时候,因紧张的情势几乎已经到了最后一刻。护卫长亚略急忙去见那几近疯狂的王,告诉他问题已经解决了。

    另一方面,在这整件事中,但以理虽然还看不见有什么可能解决的方案,但他的行动却充满了把握。他知道在他需要的时刻,神会赐给他智慧,解决一切问题;赐给他力量,面对一切威胁。他相信,虽然事情非常错综复杂,一时看不出解决之道,但是神总有方法解决所有的难题;在人看来一团糟的情况中,神必然能开路。他确知在当前的困境中,别人都束手无策,但他和他的朋友们可以祷告,向那位信实的神寻求恩典。面对这个挑战,他充满了信心,知道自己将成为一个神迹的导管。虽然他本是软弱、无知的,但因着相信那位永活的神,他竟成了一位刚强、全知的人。

王梦的奥秘

    「在夜间异象中」,神将王梦的「奥秘」(或作「秘密」)显明给但以理(二19)。但以理对神在世人中间的计划、目的和作为,开始有一种新的认识。(这些事本来是向人的智慧隐藏的。)他开始了解到尼布甲尼撒及他的梦,并他自己,都与神的计划的宣告和实现有关。我们读但以理书第二章时,可以清楚看出,这个奥秘是有关神如何「改变时候、日期,废王、立王」(二21),使历史能成就他的旨意、荣耀和慈爱。

    后来但以理常在个人独处或独自祷告时,得到更多这方面的启示,显明历史将如何朝向终点前进(参七、八、九24一27,十一)。有时候启示中会提到年代数目,指出一段时期的长短。但这些数目常有奥秘的含义,因此若要明确计算,颇不可能。有时候启示中会出现奇特的形象、怪异的象征。尼布甲尼撒的梦是这奥秘的头一个象征性异象,他能帮助我们了解所有其余的启示。他给了我们一个轮廓,说明从人类历史将如何结束,带进神的国度。但以理自己第一次所得的异象,也已涵盖在这个梦中。(在那个启示中,神显明了她将如何成就起初对亚伯拉罕的应许。参创十二1—3)

    但以理在神面前寻求,期能明白奥秘。这种态度乃是循着在他以前众先知的脚踪而行。他们(参21页)知道,历史将会揭示,神如何信实地履行他的本份;因她曾与亚伯拉罕立约(创十七l—8),又在西乃山重申此约(出十九);他们也确信神所应许大卫宝座将永远坚立之约(撒下七16)。先知的职责之一,就是要将这些应许摆在百姓面前,提醒他们履行自己当尽的本份;并向他们解释,神将如何在他们周围的人中间工作,以完成他当尽的那一份;又说明她的作为在「末后的日子」将显出何等大的荣耀。这些先知,正如本书中的但以理,对这个奥秘都有一部分认识,并且将他们的了解以易于背诵的文字记录下来(耶三十一;赛九;摩九11—15;弥四11—13;珥二28—32)。

但是在当时,但以理的发现是空前的:神不仅在以色列人的思想与生命中工作,以完成她的计划;她也在此时此地,在巴比伦这外邦的世界中行事,甚至特别在巴比伦王的梦中工作。他这番清楚的发现,是以色列人过去从来没有想到的。很早以前曾有迹象显示,神会将他旨意的奥秘启示给那些未曾与她立约的人(如创十二17;民二十二)。但大致而言,从前的伟大先知都觉得,当神要说或要作一些重要的事时,他必定会先晓谕以色列的先知(摩三7;参赛四十五1—4)。因此,但以理此次的灵感非常独特、也非常大胆。他将神的「奥秘」(二18)与王梦的神秘内容——或称「王的事」(二23)合为一谈。他处理整个问题时,坚信这一位深受搅扰的外邦王,是因得到以色列之神某些深刻的启示,这启示乃与人类的终极命运有关;而他无论在梦中,或在清醒时,都正竭尽一切努力,想要明白这个问题。过去以色列历代的先知和伟人也曾被同样的问题重压心头。当但以理请求他的同伴帮助他,了解尼布甲尼撒心中的问题时,他乃是希望能发现一些重要的新事,以期能扩充他本国的传统,因他本国的前途亦在不可知的状况。

但以理定意完全倚靠神的感动,来明白这个奥秘的内容和意义。他请求他的同伴恳切祷告,求神帮助,使他在思索这问题时能得着亮光(二18)。后来当他向王解明这奥秘时(二27一45),他宣称唯有神自己能「将智慧赐与智慧人,将知识赐与聪明人;她显明深奥隐秘的事,知道暗中所有的,光明也与他同居」(二21—22)。

    但以理所要寻找的答案,任何一位「哲士、用法术的、术士、观兆的」都无法帮一点忙(二27)。无论人用多少力气作研究、开研讨会,无论人对改变社会的各项权利因素了解得多么透彻,对这个问题也毫无用处。但以理彻底了解,他要寻得这个「答案」,惟有一心寻求从神来的光照。这种看见和领悟完全是神迹,是藉与神相交才能得着的,因为独有神自己从高处看明一切事。若要得到这种看见,惟一的希望就是承认自己已经来到尽头,心思已经穷竭,只能向神恳求光照,好像瞎子恳求神行神迹一般。

神的国得宣扬

    当那奥秘向他显明的时候,但以理立刻就觉得,尼布甲尼撒在梦中必定是见到了其中的一部分。他向王解释的时候,尽可能用尼布甲尼撒所能了解的话来讲解。他形容那是座极其高大的像(二31),「头是精金的,胸膛和膀臂是银的,肚腹和腰是铜的」。这个像坚固而壮实、外形恐怖,给人印象深刻;但他的脚却是由较脆弱、价值低廉的「铁和泥」混合而成,因此整体而言他并不稳固,不敢移动一分一毫。但是这个象徵人类历史成就的巨像倾倒了,其主要原因(或近因)并不是因腿和脚的脆弱:「你观看,见有一块非人手凿出来的石头,打在这像半铁半泥的脚上,把脚砸碎;于是金、银、铜、铁、泥都一同砸得粉碎,诚如夏天禾场上的糠枇,被风吹散,无处可寻」(二34、35)。这个结局太出人意料,太戏剧化了,绝不是沿着泥脚的思想可以想像的结果。整个大像竟然被那石头击成粉碎——好像被核子弹炸碎一般!而最后,「打碎这像的石头变成一座大山,充满天下!」(二35)

    但以理向王解梦时非常坦白:王正建设的帝国来日无多,然而在历史里有其一份地位;这帝国将成为后来三、四个帝国的先驱和模式;后来者亦各有其不同的建树和能力。这座像的结构虽然宏伟、壮观,但是最后脚的部分却是不牢固的泥土,无法长久支撑整座像。但结局的临到,不是因泥脚不牢固,而是因这整座像拦阻了另一个国度。那个国度必然来临,「未来」全属乎他。这个未来的国度正在临近中,他必然完全得胜,因此尼布甲尼撒的王国和朝代必将倾覆。

    我们研究王的梦和但以理的解释,就会发现,当时如此解释人类历史发展的奥秘,听众颇易了解——无论是外邦背景的尼布甲尼撒王,或是但以理周围深明以色列传统的人,都能明白。当时流行一种传说,说人类历史将由四大世纪组成,而每换一个朝代,人民的生活将更不快乐;这四大世纪可用各种金属代表,而金属的品质愈降愈低。这个传说的确包含一些人生经验的真理。尼布尼甲撒很可能知道他,因此颇能将他应用在自己身上。

    但是,当但以理思想那异象末一段的情形,想要了解其意义时,很可能有两件历史上的大事,浮现在他心头。第一件事,当然,是大卫击杀哥利亚的事——那位非利士巨人站在那里,取笑神的百姓,拦阻他们完全得到神应许赐给他们之地,虽然这地他们已经征服了不少(撒上十七31—51)。经过几世纪之后,这个故事仍经人传述,提醒神的子民,也警告外人,地上没有任何势力能拦阻神的百姓。另一件则是以赛亚和弥迦的异象,见到耶和华殿的山坚立超乎诸山,高举过于万岭;世上所有的人都将流归这山,寻求引导和祝福。(赛二l—11;弥四1—2)

大像的细节

但以理没有详细解释,这大像的每一种金属各象徵哪一个未来的朝代。他似乎只指出,世上将有四个杰出而各具特色的帝国逐次兴起,然后神的国将带着新的大能临到世界,成为历史的分水岭。同样的信息在第七章又重复出现,那里连续出现的四头兽与大像的四段对应。本章44节说,在四代帝国的最后一代,「天上的神必另立一国,永不败坏」,因此许多解经家认为,这必是指耶稣的生、死与复活,而当时是罗马帝国时期,所以所提到的各帝国应为:(1)巴比伦(2)玛代波斯(3)希腊(4)罗马。但现代不少学者认为,作者在44节所指的,是希腊朝代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王时期(175—163 BC)。也有人认为,44节是指基督在末世第二次再临。持此种观点的人,对帝国顺序的看法略有不同。对这个问题,我们将在研读整卷书——特别是第七章之后,再作定论。然而我们必须牢记,但以理在解释异象时,他心中所看重的不是如何精确地界定四国,而是要使尼布甲尼撒永志不忘神的国必然来临,并且得胜。

非人手凿出的石头

    这石头所代表的,毫无疑问,是指基督的国。这块「非人手凿出来的石头」(34、35)将要来到,冲入历史,改变历史,粉碎一切的障碍。但以理强调,人类历史遽变的原因,不在于道德的败坏(这是所有人类社会的通病,如泥所代表),也不在于社会与经济的因素(这些可由专家研究、分析出来),而在于基督那隐秘国度的进展。这国度将从天上介入人世,带着大能粉碎一切现世的事物。他对当代的人所宣讲的信息,好似施洗约翰的信息:「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太三2)。尼布甲尼撒在梦中所见,正如但以理的解释:神的国将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能力临到世上,他的能力将不断扩张,将一切拦阻他进展的事摧毁、击碎,直至一切敌对势力都化为乌有。而他本身将永远坚立、不断发展,直到「一切受造之物各得其

所」。

    这正是我们今日当向世界传扬的基督——这个世界怀着令人不安的梦,其中的国家摇摆不定、帝国濒临崩溃、极权统治者脚如泥质。新约圣经描写基督为「绊脚的石头、跌人的磐石」(彼前二6—8);对他不在意的人必然倾倒;她也将粉碎一切辱骂永生神军队的歌利亚(撒上十七41—47)。他是那宝贵的房角石(赛二十八16),将成为地上帝国样式的基石,并居其首位。愚拙的匠人有祸了,因为他们拒绝了他,要用别的计划来取代(诗—一八22、23)!她就是成了血肉之躯来到我们中间的那一位,他的临世已经将他国度的权能彰显出来。在旧约这伟大的预表中,那「天外飞来之巨石」所代表的一切意义都在表明他——她的道成肉身、死而复活,及再度降临,就是这石头之真意。

    那么,这巨像对我们的时代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可以代表现世政治与文化最好的表象中最坏的事。当然,他也可说是过去时代的代表:他可以代表希腊帝国、神圣罗马帝国、拿破仑帝国、大英帝国主义、希特勒帝国。但他也可以代表现代的世事。他是美国帝国主义、苏联共产主义的警告。他可以代表任何拒绝接受耶稣基督之灵影响的体制。若我们胆敢拦阻神的道(他藉此统管万有)进展,他也可以清清楚楚地说明我们的终局如何。他的国度必定会聚合巨大的动力,且在隐秘中培养其势力。凡不能被吸收、纳入的,至终必显为虚空——好像糠枇被风吹散。我们不必以为这巨像仅具政治意义,他能代表各种联邦、各个国家,或社会、商业、经济,甚至教会。若我们高踞在这些范畴的宝座上,试图寻得安全与满足,至终将归于徒然。他甚至也可以代表我们个人终局的情形!

    因此,除非我们能彻底认清:在神的国降临以前,我们必须将自己的「王国」(不论实质为何)完全丢弃,否则我们怎能安心呢!

王的初次反应

    当王倾听但以理解梦,他感觉到自己正与事实的真相面对面。就在坐着倾听之际,他知道自己正与但以理所讲论的国度面对面。当但以理指向天上、又指向未来将彰显的荣耀时,尼布甲尼撒的眼睛被开启了。他也预见了那更荣耀、更坚固、更持久的光景。那情况远远超过巴比伦王座所拥有的荣耀、能力和荣华。

    本章的末了,记载他向但以理致最高敬意(46节),向但以理的神献颂辞(47节),并高台但以理及他的三友在国中居高位(48、49)。他对这真理的反应,尚未深到产生极端改变的地步。我们不能称他的行动是真正悔改、信仰归正的表现,因为在下一章中,我们看见他很快又回到异教的风尚,落入自己的骄傲中。

    他的行动让我们明白,有时一种宗教经验能激起动人的反应,但那常是表面化的,我们的内心深处尚未被触及。尼布甲尼撒虽然对但以理的神说了一番称颂的话,但颂辞中已将她的地位贬低,与其他的神只相当(47节)。当然,他的确经验到一种「面对神」的感受。加尔文认为,尼布甲尼撒承认以色列的神之宣告,不过是因他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强烈感动所抓住,这种感动不足以造成真正的悔改,也不完全出于他的理智。然而加尔文也认为,从一般君王的强烈自傲感看来,他能够有如此敬虔、谦卑的表态,已经令人希奇。加尔文又附一笔说,甚至法老在与摩西争持不下时,当他看见「以色列之神的大能」竟然如此奇妙,他也立刻受感动,而归荣耀给他(出九27,十16);(参加尔文:但以理书注释)。

    然而尼布甲尼撒总算在真信仰上有了良好的起步。当我们评估他这次的经验时必须注意,至少在心理层面上,这经验医治了他的恶梦。因为从此刻开始,他不再注目于自己身上,也不再专注于他国度的小事上。当人觉得没有什么「更崇高」的事物可以仰望,他们会以为自己和自己的世界最伟大、最珍奇、最值得崇敬;自己的想法最能掌握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德行最值得夸耀,毫无后悔的需要。如此,则生活开始变得停滞、腐化、令人烦躁、沮丧。恶梦便理所当然地出现了。虽然尼布甲尼撒当时没有彻底走上改变的路,但今天有些人若能够像他一样,踏出这第一步,对他们也会有好处。惟有不以自我中心为目标,转而寻求神的荣耀,我们才会寻到生命的意义,心灵得到医治,开始过一种新生活。惟有如此,在瞬息万变的世事中,我们才能找到超越万事的安息之所;良心也能获得平安,因为知道一切都是出于神的赏赐。尼布甲尼撒在那一刻已经十分接近这种状况,因此他多少体验到一些平安之感。

 

 

 

3

烈火之窑

 

 

巩固社会的必要

 

    因着异梦和其解释的缘故,尼布甲尼撒被带到了承认信仰的临界点。他领悟到一些新事,对自己的认识多加了一层,而他的恶梦暂时也得到了医治。

    但是他并没有抓住机会,将自己的生命完全交托给神。因此,他在本章中的表现实不足为奇。现在尼布甲尼撒起来敌挡神的国,其强烈的程度正与他先前被吸引的程度相当。他利用神赐给他的恩惠,作出更远离神的举动。他容让自己立刻又陶醉于周围的状况,因此我们发现,他的所作所为与神开恩赐给他的信息恰恰相反。他把那信息中较遥远而令人不安的那一部分抛在一旁,(即那石头和其粉碎一切世上事务的力量,二45),而开始沉浸于那异梦令他偷快的一部分,因其中对他成就的称许而沾沾自得(二37、38)。「你就是那金头!」但以理的神所讲的这句话,竟成了他建筑的特许权状!

    他也记得那异象的另一部分——那双脆弱的脚。他认为,这一点与他所建设新的大社会直接有关。那双脚不足以支撑金头与全身,其半铁半泥的混合,也很容易分化。他认为这是一种警告,指出他所重建的社会缺乏黏结力。这一点令他感到不安,也刺激他产生新的构思。也许他认为自己已经看得见这种分化的趋势,这种情形已经在他的黄金帝国中开始酝酿。他觉得必须为后人改善情势,在这发展中的社会里调入坚实、牢固、黏结力强的水泥。

    而最好、最持久的水泥,莫过于一种共通的宗教,使文化的发展生根于其中。他相信,这一举必能产生一个核心,由此带出坚强的社会意识,且能不断发展、扩张。如此,他就能掌握这社会的进展。

    因此在异梦之后,尼布甲尼撒再度发奋图强的行动,实不足为奇。他重新以满腔热力从事社会计划,充满新的理想、把握和急切感。他现在最关注的,是如何除去一切造成分化的因素。既然他身为军人,我们可以想像,他甚至希望使市民像军队一般划一,正像从前军旅对他绝对服从;无论如何,每一个人都必须感觉自己是隶属于一个有价值、有活力、有吸引力的体制中。尼布甲尼撒的目标,是要制造并统合文化。然而更重要的,是要先有一种共通的宗教,因为在那古老的时代,宗教本身的定义就是「约束之力」。而他是巩固社会最佳的水泥,也是众所公认的事实。

新巴比伦的庆典

    尼布甲尼撒重新开始的社会计划,首先由一个规模庞大的热闹活动拉开序幕。套用今日的名词,我们不妨称之为「新巴比伦的庆典」。「尼布甲尼撒王造了一个金像,高六十肘、宽六肘」(三1)。那是一座非常瘦长的巨像,看起来或许有点奇怪,因为高有九十尺而宽仅九尺。可能底下还有某种大一点的基座,经文里面没有详细记载其大。如果这像全是纯金做的,造价一定昂贵无比;即使只是镀金的,也足够令人叹为观止了。他无疑又是一项建筑界的奇观,堪称为别出心裁的杰出设计。

    这座巨像究竟是尼布甲尼撒王自己的像,或是巴比伦某一种神只的像,注释家的意见纷纭。但这里似乎故意不予说明,似乎人要他象徵什么,他就可以代表什么。他可以代表巴比伦精神,或是尼布甲尼撒王,或是传统中的一位神斋;但他也可能是作为巴比伦国中一切宗教合一的象徵。尼布甲尼撒知道,大多数人会认为,这座巨像是要激发群众对巴比伦众神斋的膜拜,因为所有的老百姓多少都膜拜某些神只。但他也希望,在这个各族混杂的国家中,各个「少数民族」也能按其对偶像膜拜的习俗,来接纳对这座金像的膜拜。

    他的确希望全国朝野在这事上都能「上下同心」。如果国中有一部分人采取反抗或拒绝接受的态度,他的全套计划便失败了。为了要使每一个人都能热切参与,他在这件事的「文化气息」上,下了一番功夫,尤其在音乐方面更是费尽心血。我们可以想像,尼布甲尼撒如何紧急开班,为要教授各种不同乐器的演奏法(三5),让他们能迅速普及;又命作曲家急急创作;招募团员组成乐团。他也很可能想要创作一种新的音乐。综合各种民俗音乐的曲调,融成新曲!

    他的计划用了一个可怕的刑罚作后盾,就是当时人人熟知的「烈火之窑」(三6);若有必要,窑中便会生火!但尼布甲尼撒也知道,恐怖政策无法长久维系人心。火窑摆在那里,不过是要对付一些可能因精神有问题而行为异常的反社会份子。他认为,一个有理性的人绝不会让自己被烈焰触及。这个计划既然已经容许人从各种角度加以解释,他希望不必用到窑。至于那批他从犹大带回来的人,虽然他们非常注重宗教,称他们的神是「至高的神」,但在巴比伦境内,他们也应该不至否定巴比伦的神应受尊崇。于是庆典开始了——何等隆重、辉煌的开光之礼:百姓从各地涌到杜拉平原,音乐奏起,所有群众共同虔诚顶礼。

「抗拒」的神迹

    庆典开始,一切顺利,各种报告都令人兴奋。此刻,尼布甲尼撒必然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答案,可以解开他的梦所带来的谜与问题。他岂不是可以造成一个黄金社会,连脚也是坚固、

牢靠、不可毁灭吗?

    不久,尼布甲尼撒王接到了一个报告:「有几个犹太人,就是王所派管理巴比伦省事务的沙得拉、米煞、亚伯尼歌,王阿,这些人不理你,不事奉你的神,也不敬拜你所立的金像」

(三12)。

    这三个被列出名字的人,也许并不想公开和尼布甲尼撒王的权柄起冲突。他们也许曾想避免太公开表现出不合作的态度,希望没有人注意,音乐响起之时,他们就会不在场;或者在无法离开时,他们保持安静,不参与膜拜仪式中卑屈的动作。但他们必然已经思索过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下定了决心,心里作了预备,可能终有一日必须公开面对挑战。因此当他们被王审询时,回答毫不犹疑,丝毫没有妥协的态度:「王阿,你当知道我们决不事奉你的神,也不敬拜你所立的金像」(三18)。

答覆

    这个答覆是在极可怕的威胁之前说出的。他需要无比的勇气,又带着超然的尊严。他也再次说明,平时不断在小事上的赤诚忠心,有朝一日可能会在公开、严重的场合中,化成光芒万丈的勇气,为神作见证。

    他们强调,与王之间没有什么可谈的。「我们不必回答你」(三16)。这句话其实是表示,现在是以行动回答的时候,不需再以言语回答。尼布甲尼撒必须学到,以色列的神不仅是一个宗教讨论中的话题而已,她乃是掌管历史的活神。他尤其需要知道,但以理和其三友之神,不仅可以激起王的梦,也可激起他们实际而强硬的抗拒、永不失败的信心和勇气。他们安静地站在王面前抗议、勇敢地面对火窑,比长篇大论一番更有力,更能使王清楚、强烈地明白。他明了了他们没有用话语说出来的意思。他曾经听过但以理说中他的心思;他曾经作过异梦;他已经相当了解他们的律法和传统。现在他最需要的,是看看过去这些话,是否货真价实。

    「静默有时,言语有时」(传三7),此话的确不错。我们必须寻求智慧,知道何时应言、何时应静,并且需要勇气来作抉择。常常应该说话的时候,我们却退缩,不敢宣告或辩明,因为我们害怕、害羞,无法肯定自己。但有时候,就像这几位所遭遇的,话语已经来到尽头,我们所信的必须要以行动表现出来。在必要的时候,除非有这种沉默的「血肉见证」,我们过去的一切话语都不过是空谈而已。耶稣所作的工作大部分是讲道,但当他面对十架的时候,却多半保持默然不语。当他站在审判官面前,已不再长篇大论(可十四60—62;约十九9—11);而来到希律王面前时,他甚至一言不发(路二十三9)。在十架上,他的话少而简短。他最后的答覆,正像这三位青年一样,是以忠诚。挚爱和痛苦交织而成。而他们用口为神作的几句短短的见证,是何等美好、何等重要。他们称她为「我们的神」(三17)。他属他们,他们也属她;他们希望神在火窑中把他们救出来。这希望乃是根据神不变的约和爱而来;他们站在神子民的地位上,时常如此倚靠神而活;她是「我们所事奉的神」(参出十九5,二十2;耶三十一33;创十七7)。

    他们自身的信仰,加上与神之间深入、亲密的关系,使他们能够信得过神的能力,相信他能实现她所应许的,显明他是他们的神。他「能救我们」(三17)。他们的祖国在开国之初,就已经明认神没有难成的事。他自己曾向撒拉如此说(创十八14)。摩西曾完全靠赖这句话,而红海之滨就是这句话最奇妙的证据(出十四21—31)。就在他们这一代,耶利米也曾以此话作为他的主要信息,结果事情果然成就(耶三十二17、27)。现在站在尼布甲尼撒面前的三位见证人,正回响着这句话。在撒迦利亚的教训中,他又出现了(撒八6);而最后耶稣也曾重复此话,就在客西马尼园他即将面对可怕的审判时(可十四36)。

    他们觉得与神非常亲近,在信心中深知自己在神手中,极其安全;甚至他们无法想像,一个外邦王的手如何能加害于他们。「王阿,她也必救我们脱离你的手」(三17)。神怎么会抛弃属他的人呢?他们既已经历过神的恩情,在这时刻神的手怎会失败呢?但此时他们所强调的,是神的荣耀和威严。这才是他们所关心的。他们再度表现出对神的智慧的崇敬,正如前一章中我们所见。他们自己不能决定他们活下去较好,或是死去更好。他们相信神会按照他们所期望的,使他们活着出来;但是「即或不然」,也完全一样,因为一切智慧、荣耀、能力都出于神。

烈火不侵的神迹

    大多数人读到这三位见证人在火窑中的神迹,都认为这段记载十分忠于史实。若我们能相信圣经的神是又真又活的神,为何不能相信这类事件可能发生?但是在这一点上,如果我们发现有些人很难接受他的史实性,认为他并不是蓄意描述当时王吩咐执行火刑的情形,我们也不必觉得气忿或不安。如果我们太强调细节,或许反而未能掌握这件事的要点。艾鲁(Jac-ques Ellul)在讨论约拿的故事时,曾说:

 

    「这故事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要提供历史资料。虽然大鱼的神迹不是件难接受的事——我个人认为这种神迹绝对可能发生。神的能力当然可以成就这一类的事。然而最重要的,是这件神迹的意义究竟为何」(见The Judgment of Jonah;Eerd-mans,1971,P.45)。

    我们必须小心,在读这段记载时,不要太过于卷入次要的问题,而忽略了主要的事。这件事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勇敢地作完见证后,经过烈火的迫害,却能毫发不伤的出来。但以理书这一段记载,是以历史事实重吟了当时的一首诗歌:

 

    你不要害怕,因为我救赎了你;

    我曾题你的名召你,你是属我的。

    你从水中经过,我必与你同在;……

    你从火中行过,必不被烧,

    火焰也不着在你身上。

                                        (赛四十三1、2)

 

    当尼布甲尼撒王观看他们时,令他大大吃惊的是:他们「没有受伤」(三25)。他们之所以能承受得了,显然因为有超自然的能力覆庇着他们,这是唯一的解释。王知道,无论他怎样做,都无法切断这种来自神的帮助。他愈逼迫他们,他们见证愈显得有力。「我捆起来扔在火里的,不是三个人么?……看哪,我见有四个人,并没有捆绑,在火中游行;……那第四个的相貌好像神子」(三24、25)。

神使者的显现,显然是为了要应验神的应许:在她的子民经过灾难时,他必与他们为伴。圣经中还有许多故事记载,神藉着天使的出现,显明她的同在。基督徒很自然会认为,这是道成肉身之前的基督的显现,为要陪伴那些为神的国受苦的人。希伯来书的作者在列出以色列历史中伟大的见证人时,包括了那些因着信「灭了烈火的猛势」之人,他们在奔向前程时,也同样曾「仰望耶稣」(来十一34,十二2)。

 值得注意的是,当尼布甲尼撒看见在这三个人身上所发生的事,他的怒火也被浇灭了。他开始醒悟过来。

尼布甲尼撒——面对真理之时

    让我们暂且再回到这故事的前一小段。沙得拉、米煞、亚伯尼歌三个人得胜的见证,提醒了尼布甲尼撒。那曾经令他痛苦不安的梦,此刻又沉甸甸地冲击着他——特别是「石头」那一段。那飞天之石所代表的天上之国,不受任何「人」的限制,不管人类的国度发展到什么程度,都无法拦阻他。也许他现在又清楚地回想起,多少次他曾看见这异象,感受到他那摧毁万物的巨大威力——他能粉碎人类最伟大的成就。而现在,他自己好像被这块石头击中了!他知道,这三位见证人抗拒的表现、无限的能力、无比的勇气,以及他们对巴比伦之褒贬毫不在意的宁静胸怀,无疑是让他体验到那新国度的滋味——就是但以理解梦时对他说明的那个国度。现在他不再只是一个梦幻,或一篇讲道,而是以政治及个人的力量,清清楚楚地出现在他的国度中。也许在这时候,他开始问自己一些深刻的问题:这次痛苦的冲突是否就是那冲击的开始?他对全世界伟大的计划及统御,是否已从此时开始瓦解?这三人的抗拒是否表明了那永恒国度的威胁?是否要警告他,他为新巴比伦帝国所费的这一切心血,是一生最严重的错误之一?

    不论如何,他第一个反应是暴怒非常。「当时尼布甲尼撒怒气填胸,……变了脸色」(三19)。他的忿怒是否是因他面对了真理,发现了自己的真相?也许他现在才知道,他的计划并不如他想像的那样完美无瑕;他所选来作为建设帝国根基的事,还是不堪一击。他觉得为了这个错误的抉择,他下的赌注太大了。他是瞎子、呆子,竟这样建立他的国,而把神的国忘在背后!

    他虽然生自己的气,却把怒气发泄在眼前这三个人身上:「尼布甲尼撒怒气填胸……吩咐人把窑烧热,比寻常更加七倍。」可笑的是,这个命令没有伤到他要处罚的人,却伤到那些执行命令的人(三22)。圣经不只在此一处要我们注意,我们内心的忿恨和怒气(极容易达到「火爆」的程度!)常常要找无辜的出气筒发泄,假想他是惹我们发怒的祸首。这里不过是许多例子中的一个,说明这类无理性的暴怒会造成怎样愚不可及的悲剧。譬如该隐,他生神的气,却把忿恨发泄到亚伯身上(创四8);又有约瑟的十个哥哥,莫名其妙地就把怒气迁到他身上(创三十七19—28);还有约拿,他应该气自己为什么生气,但他却怪罪到那株植物(拿四1、9)。这类事不断重演,(圣经记载了许许多多!)直到耶稣来到,全人类历世历代所累积的怨气、仇恨,都发泄在她身上。其实人心中咒诅的真正目标乃是神和一切真实的良善。我们若不认识自己病况的真相,怎能得到医治呢?

尼布甲尼撒一一悔改之时

    尼布甲尼撒面对真理之际,也是面对危险之时。他突然面临抉择,自己若不是愿意低头,就是要与真理相悖了。我们知道,他最后谦卑下来,不再抗拒真理。他承认自己的自信与骄傲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他完全降服了。事实显明,他的暴怒不过是他要维持傲气的最后挣扎。就在那时,一条新的路已经呈现在他面前。他可以仍旧发怒、拒绝谦卑;他可以闭住心窍、刚硬己心,继续以骄傲来抗拒。他的暴怒证实了他在面对抉择时,内心所经历的尖锐冲激。

    他的处境与反应,正像一个例子,说明了耶稣曾说的一句话:「凡不因我跌倒的,就有福了」(太十一6)。耶稣教训人说,凡是她所在之处,特别是在讲道和医病时,神的国「就在你们中间」(路十一20,十七21);而众人就面对了挑战——不是进入神的国,就是抗拒他。耶稣知道,若一个人对今世的结构、财富、权力与欲望十分入迷,当神国的事实与挑战出现时,对他而言,无疑是要他作一百八十度的改变;这个挑战的震撼力非常大,正如三位见证人之于尼布甲尼撒一般,又如那异梦中的石头之于世上帝国一般。他们带着粉碎一切事物的威力。因此耶稣曾指出,因着她的工作和教训,许多人能体验到神国的临及,但他们却因此绊跌——满怀忿怒抗拒眼前的真理,并且反抗之情愈来愈炽。尼布甲尼撒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若他们在忿怒之际能够开始思想,放宽心思,进而有所改变,这人就有福了!

    尼布甲尼撒终于回心转意。虽然心如刀割,但他毕竟还肯悔改。此时他也感受到一股畏惧之情。他之所以能有信心,必然是因为他看见了那位神的使者,与他所逼迫的三个人并肩而立,扶持他们。NEB版本的翻译很好:「他非常惊奇……恐惧战兢」(三24)。新约中记载,五旬节那日,耶路撒冷有三千人听彼得讲道,知道他们所处死的耶稣已经复活了,当时他们也同样是带着恐惧战兢的心悔改。因为他们在这生死攸关的事上,竟作了错误的选择;他们拒绝了耶稣,实在大错了;他们所面对的证据令人无法否认;他们所犯的错误何等愚昧!作

者描写他们在悔改认罪之前觉得「扎心」(徒二37)。

    尼布甲尼撒降服了下来,并且发出颂辞:「沙得拉、米煞、亚伯尼歌的神是应当称颂的。他差遣使者救护倚靠她的仆人」(三28)。他们蒙拯救,也意味了他自己得救赎!因为他身为君王,他的悔改也藉实际的政治措施表明出来。按着所得的亮光,他立刻在政策上作了一番修正:「『现在我降旨,无论何方何国何族的人,谤渎沙得拉、米煞、亚伯尼歌之神的,必被凌迟,他的房屋必成粪堆,因为没有别神能这样施行拯救。』那时王在巴比伦省,高升了沙得拉、米煞、亚伯尼歌」(三29、30)。

 

 

 

4

「我,尼布甲尼撒」

 

 

逃避

    只要概略读过本章,就可知道神对尼布甲尼撒王有所要求。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曾有好的开始,可是在这关系能够稳定,而且达丰富之前,神先要教导他一项功课,也要他回答一个问题。神对他的要求,是要他将心思、意念,以至整个生命都献给她。神要他学的功课,在经文中清楚出现了三次(四17、25、32):「至高者在人的国中掌权,要将国赐与谁,就赐与谁」。神要他回答的问题也显而易见,就是:他的目标为何?他如此热切、满怀骄傲地计划、建造,究竟要成就什么?若我们目中无神,看不见她在人类国度中掌权,她同样会问我们这个问题。耶稣曾说过一个比喻,其中神向那位愚昧的财主发出类似的问题。那位财主的光景和尼布甲尼撒此刻差不多,财富不可计数,以致他要拆除旧仓,盖更大的仓库;这些财富带给他伟大和安全的感觉,他不禁沾沾自喜,自言自语说:「灵魂哪!……只管安安逸逸的吃喝快乐吧!」(路十二19)这时,神向他发出了一个附带着答案的问题:「无知的人哪!今夜必要你的灵魂。你所预备的要归谁呢?」(路十二20)

    本章记载尼布甲尼撒晚年时,神如何在他身上达到她的要求,教导他最后一课,并要他面对这个「终极问题」,在下意识中,尼布甲尼撒似乎要逃避这一切。从他所说的话,可以发现他有这种态度:「我,尼布甲尼撒,安居在宫中,平顺在殿内」(四4)。这不仅是一句描述状况的话,也是一句说明的话,指出问题的根源所在,并承认出错的地方。他的财富就是他的危机,并且成了他的咒诅;他接受财富所带给他虚假的安逸,就造成败落的悲剧。我们可以想像,当他俯视着自己所建造的「大巴比伦」,心中必然暗自以为,这些成就乃是因为他相信那位至高之神,而从她那里得到的赏赐(参三28—30)。他认为,这些财富只有那讨神喜悦的人才配得,而他岂不是曾用皇帝的大权下令要百姓尊崇他!他在巴比伦伟大的成就使他自傲,觉得自己不愧为一个颇有「宗教」的人。实际上,他虽然对至高神的崇敬略有进步,却仍然还保持异教的习俗;这种脚踏两条船的态度,使他远离了神的真理(参四8)。

    当然,因他非常热衷于手中的工作,又加上从神那里似乎得了默许,不禁野心勃勃,以致没有心力再去认真思想神;他的时间都消耗尽净,再没有空去听神的声音。如此,他更加容易逃避神了。

    我们多么容易变得像他一样!当我们努力工作,显然有所成就;或我们的经营开始被人誉为「成功」之时,更是非常容易有这种心态。我们所从事的工作不论是在学术界、商业界。专业界或教会界,都可能会有一番引人称羡的成就。若我们是有信仰的人,一旦被这些成就环绕,可能不禁会认为,这些外表的成功,必定是因我们心里正直而从神得着奖赏。财富和成功若带给人「安逸」之感,就是一种危机——对相信神的人,这种危险性更大。因为有一个试探会出现,就是我们会以为,财富和成功是神特别喜悦我们的记号,因而落入虚假的快乐和安全感,以致偏离正路,不再面对自我的本相(可能是令人非常不快的模样!)。我们的生活和一切努力,甚至宗教方面的生活和努力,都成了一种「逃避」,而不自觉。

拒绝「撒种者」

    要解决一项争论,最简单、最理性的方式就是逐项逐点地详细讨论。要解决神与我们之间最深的问题,最好的方式就是彼此以理性相待,互相讨论,先界定问题,再将他克服。

    因此,当神要教导我们、改变我们、徵召我们服事他时,她总是先嗜试用这个方法——以最温和的方式开导我们。他首先会试着简单地告诉我们,她对我们的期望如何,他要我们与他之间的关系如何。我们的神喜欢用言语来达成她的旨意,也喜欢我们使用言语。他喜欢吸引我们的内心归向她,让我们心甘情愿顺服他,而不愿意用外在强迫的方式,勉强将我们套进她的模子。他喜欢将种子种入我们心中,产生自然的反应,而不愿意用强硬的手段对待我们。举例而言,她是以温柔的方式呼召亚伯拉罕出哈兰(创十二l—3);她也以这方式感动摩西,要他回到旷野去带领百姓出埃及(出三1—2)。甚至当她差遣以赛亚到恶贯满盈的以色列人中,他第一个要求乃是:「你们来,我们彼此辩论」(赛一18)。这种神圣的温柔也表现在另一句话中:「我必向以色列如甘露」(何十四5)

    因此,尼布甲尼撒也需要经过「讲理」这一步。在这个阶段,神要他聆听她的话,面对自己的真实情况,以免神进一步用严厉的方法对待他。但他的心思日日都被自己的事业充满,以致在清醒的时刻毫无时间思想神,或与神交谈。因此,神让他作了一个梦。在一个晚上,神的话以一个特别的方式临到他。这种方式留给他的印象,超过任何言语的力量;这个梦日复一日不断清楚地浮现在他心中,使他不得不问: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个梦的细节很奇特。他看见一棵茂盛的大树,代表他自己。各种飞鸟、走兽都投靠在茂叶的荫庇之下(四20—22)。但就在他达到最华美、最繁茂的时刻,有一位「守望的圣者从天而降」,下令将他砍倒。他的茂叶都要摇掉,只剩一个光秃的树木;走兽和飞鸟都将逃避一空。这件事要「经过七期」,可能是指七年(四23)。这梦就是对尼布甲尼撒的警告:他自己就像那株树一般华伟,但却因骄傲而刚愎自恃。若他不改变作为,回答神的挑战与问题,他就要败落了!他将经历悲惨的打击——一段长期的颠疯,与世人隔绝。直到他谦卑下来才得更新(四24—26)。这个警告清楚异常。因此但以理说:「王啊!求你悦纳我的谏言,以施行公义断绝罪过,以怜悯穷人除掉罪孽,或者你的平安可以延长」(四27)。

    神的作为何等温和!她要将她的心意深深刻在这个人的心中。而她的作法如此坦白、又如此温柔而智慧——正像撒种的人播下种子一般(太十三3)!她又给予充分的时间,让种子生根,直到他在里面产生强烈的影响。尼布甲尼撒有一年的时间可以学这个功课,改变他内心的态度。

    而在这一年之中,尼布甲尼撒却清楚地说:「不!」他故意忽略那种子,使他不得生长(太十三7,参但四20、22)。不仅拒绝了但以理对他清楚传达的信息,也拒绝了神的善意。对神以极大的耐心所用的温和方式——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毫不领情。

窑匠手中的泥

因此神不得不采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动用他的后备计划——若非逼不得已,他何至用此方法?

一日,尼布甲尼撒正在皇宫的平顶散步。俯视着大巴比伦,他不禁开口自夸,说他所造的一切是要彰显他自己「威严的荣耀」(四30)。忽然,天上有声音说:「尼布甲尼撒王啊,有话对你说,你的国位离开你了」(四31)。那个梦的威胁实现了!一股可怕而无情的痛苦,以巨大的力量抓住他。他「被赶出离开世人,吃草如牛,身被天露滴湿,头发长长,好像鹰毛,指甲长长,如同鸟爪。」(四33 )且不论这些话所描述的实况为何,其意义是要我们明白,他的内心有七年之久经历可怕的孤单,与世人隔绝;他的整个人性完全扭曲了;他得了精神病中最严重的一种。

    我们曾将神对尼布甲尼撒的第一种方式,比喻为撒种者播种;而这种新的方式,我们可比喻为窖匠捏泥。这个方式很像神在那些年间对他子民以色列人的作法。耶利米从耶路撒冷的窑匠家里,学到神的手段的故事,当时必然流传于巴比伦的犹太人中。当耶利米觉得一切事都不符正轨,心中感到绝望怀疑时,神要他去看窖匠工作,看他如何使用轮和泥。窑匠正在处理一块泥,捏作许久,仍不能作成他所要的样式,但窑匠并没有把他丢掉;他再拿起这块泥,开始用另一种手法,将他「作别的器皿。窑匠看怎样好,就怎样作。」(耶十八4)第二种作法显然需要更用力捏那块泥,费时更久,而作出来的是一个美丽的新成品。

    这泥在窑匠的手中如何,以色列,或尼布甲尼撒在神的手中也如何。神藉耶利米说:「以色列家阿,我待你们岂不能照这窑匠弄泥么?」 耶十八6)忍耐、温和的方式,对以色列已经没有用了;相继而来的将是被掳、毁灭、可怕的破败。忍耐、温和的方法对尼布甲尼撒已经没有用了,现在必须用七年精神的痛苦,直到他学到功课,愿意完全尊崇神。神从来不会被人的抵拒所挫败,她的智慧广大,绝不至于想不出新的方法;她对所要完成的工作能持之以恒,即使我们早已疲倦灰心,她仍能忍耐完工。

管教我们的父亲

    今天大部分人真正的问题,其实是「不肯听神的话」。无论我们是否上教堂,情况都一样。我们不愿意认真地面对神与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们不愿意停下来,认真思考哪一种生活方式最好、最蒙福。大部分人对信仰和生活方式等问题,似乎已经不容再有讨论的余地。也许我们这种阶段正像尼布甲尼撒作恶梦的情形。因此,许多人常对自己感到不安,对生命的目标和意义捉摸不定,因而不得不常常自问:「我究竟是谁?」却不知道答案。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自己有问题,所以凡有自称为「顾问、辅导」的人,他们都会去请教。若在我们潜意识中的这种深刻不安感,能促使我们重新去聆听神的话,从她的作为和话语中清楚明白她的意思,使我们重新顺服神。奉献给她,那是再好不过了。但若我们仍执迷不悟,神还是有他的办法。若我们只顾埋首建造自己的巴比伦,不理会神的心意,不寻求她的引导,那么,有朝一日,那曾祝福、荫庇我们、使我们在各样美好事物上有所成就的圣手,或许会使我们遭到极大的黑暗、痛苦,远超过以前的世代;直到我们再度认识她的作为。也许我们必须再回到尘土、灰泥的状况,神才能重新按他的形象塑造我们。

    若我们觉得自己正在被神严厉的管教,有一个思想能够安慰我们:让我们牢记,这双管教的手,正是那双一向以无比的忍耐、温柔对待我们的手。耶利米向以色列家进一步强调的,就是这一点:「以色列家啊,泥在窑匠的手中怎样,你们在我的手中也怎样」(耶十八6)。尼布甲尼撒同样也是在这一双手中:「无人能拦住她手」(四35)。将泥捏压的手,正是从前不断以忍耐、温柔呼召的手。此刻神虽以窑匠的角色自喻,但她的本性却丝毫未改,仍然要达到施恩的目的。因此经上说:

 

          我儿,你不可轻看神的管教,

            被他责备的时候,也不可灰心;

          因为神所爱的、他必管教;

              又鞭打凡所收纳的儿子。

                            (来十二5;参箴三11、12)

 

    从尼布甲尼撒的故事,我们已经对「受苦」的事谈了不少,但这个问题还可以从其他经文,特别是新约中,得到更多亮光。世界上的确有所谓「无辜受苦」的事,其程度之广或许超过一些人的想像。我们可能会觉得,这个故事与我们自己的问题不尽相同;可能我们觉得自己已经尽心尽力回应神温和的引导,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遇到加倍艰难、痛苦的环境。请你回想约伯的故事,这位纯全的义人所受的痛苦,远超过不义之人;也请你回想主钉十架的故事。因此,除了尼布甲尼撒之外,我们至少还有两个例子可循。

不论遇到什么事,我们至少能抓住一个事实,就是我们是在神的手中。这个基本的立足点,我们和尼布甲尼撒,并约伯、耶稣都相同。当耶稣被钉于十字架时,她毫不怀疑自己是在父神的手中,她也如此告诉门徒(约十六32;路二十二42,二十三46)。不仅如此,他甚至亲口说,我们永远在他的手中(也在她父的手中),没有人能从他手中将我们夺去(约十27一30 )

    虽然我们所读的是尼布甲尼撒的故事,但当我们听见主耶稣的话,注目仰望他,我们对受苦的经历和其意义的了解,所得的亮光是何等大!

但以理——友伴与记号

    尼布甲尼撒经过了长期的黑暗,终于通过试炼,学到功课,成了一个新人。

    在他为这次经历作见证时,他向那唯一曾帮助他的人表达了谢意:「末后,那照我神的名称为伯提沙撒的但以理,来到我面前。他里头有圣神的灵。我将梦告诉他」(四8)。他承认,在他自己还不能明白、不愿让那梦来影响自己的时候,但以理已经清清楚楚把实况告诉他。

    此处对但以理的称赞非常中肯,因此我们可以合理的推论,几年后当尼布甲尼撒王在恢复正常期间,但以理必定仍在他左右帮助他。他的经历十分危险,因为他可能会误解其意,而夹怨在心;他也可能不复自拔,无法从这惨痛无比的经验中出来。碰到这样难以理解的遭遇,他非常需要一个人和他在一起,为他解释其意义,帮助他采取正确的态度,作正确的决定。他需要一位朋友和他一同讨论、祷告,帮他克服这个可怕的痛苦问题。因此,神将但以理赐给他。

    他找但以理的原因显然易见。他知道,惟有一个「有圣神的灵」的人(四9、18),才能帮助他。他再一次发现,他国中一切术士、用法术的、迦勒底人、观兆的(四7),对他所碰到的问题,都束手无策。他必须找一位懂得更多、讲论范围更广的人来;这个人的能力要超过他自己国中所供养的一切专家。因此,他终于又去找那一位一度曾解明天上之事的人;因他所事奉的神似乎真能听人的祷告。

但以理在这种时刻与他同在,也提醒我们一件事,就是当我们遇见艰难痛苦、难以了解的状况时,我们也非常需要有人陪伴。神不会总要我们单靠自己来解决问题;她要赐给我们的帮助,常常距我们并不太远。当她以大能在我们的生命中工作,并且要我们明白其意义时,她常会为我们预备朋友——有时是藉家中的亲友,有时是藉牧师的讲道或探访——她总会赐给我们足够的劝勉和关怀,使我们能度过忧伤、困难,而得胜。我们不应该太骄傲,或拘谨,以至不愿去寻求朋友的帮助。神乐意藉着我们周围的基督徒来帮助我们。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必须明白神要向我们说的话究竟是什么;因此,单从世俗层面来辅导的所谓「专家」,常不见得真能帮助我们。

 但以理陪伴尼布甲尼撒一事,对我们极有意义:他代表当王受苦时,神自己与他同在;在他必须行过一生最艰难的旅程时,神赐给他一位牧者。若我们视但以理为神的代表,我们就明白诗人所描写的:耶和华是一位「牧老」,当他行过「死荫的幽谷」时,她与他「同在」(诗二十三4)。我们必须紧记,当神亲自使以色列被掳、受痛苦时,她自己「也同受苦难,并且她面前的使者拯救他们」(赛六十三9)。我们也应牢记,昔日神曾将但以理赐给尼布甲尼撒,今日她也已将基督赐给了我们。

但以理——忠实的劝诫者

    但以理被邀来为王解梦时,曾经「惊讶」(译注:或译「惊恐」dismayed)(四19)。当然,王很尊重他,但他自己显然从一开始就有无能为力之感。他是在自己觉得「不够」的情形之下向王进言,好像保罗面对事奉的心情一样。他并不是带着信心十足的态度、以专家的身分自居,来向王提供帮助;而是在爱里,又带着「软弱……惧怕……甚战兢」的态度(林前二3;弗四2)来帮助王。只有神能够赐下亮光,照亮这个陷入黑暗中的可怜灵魂;只有神能够在他空虚、贫瘠的心灵中,种下新生命的种子;只有神能够摸着这个人的病根,也只有神能够医治他。当神要向一个人作这些事时,我们能蒙召来成为这个人的帮助——无论是陪伴他、或与他并肩而立,甚至担任助产士的角色——实在是一种特权!无论我们在世上受过多少专业训练,在蒙召作这种工作时,除了真觉得自己非常「不够」之外,还能如何呢?

    但以理面对这工作,除了感觉自己「不够」之外,还觉得恐惧(正如保罗一样)。他「惊讶(恐)片时,心意惊惶」(四19)。他似乎不太情愿,甚至想退缩!他深知,从这个梦的内容看来,他必须向王说的话,将会刺伤王,王也不愿意接受。他丝毫不觉得快乐,因为他爱这一位「对手」,他也相信神自己并不喜欢用这种威胁的方式。他并不愿看见有人即将落在神所宣告的审判之下——这种审判是针对不顺服、不听从神的话之人而宣告的。

    他自己觉得非常无助,惟一能作的是仰望神,并指点那受苦的同伴离弃困难与软弱,归向神。神是独行奇事的神,所以在王与梦之间,他没有强加自己的意见。他所能作的只是像朋友一般,等在一旁,帮助王更清楚、更真实地面对神的话——其实神自己已经非常直接地向王说明了。他想要让尼布甲尼撒懂得「举目望天」(参四34),因此他的话重点在「至高者……掌权」(四25)及「诸天掌权」(四26)。今日所谓的「教牧辅导协谈」法,有一个共通的缺点,就是使对方太过分注目于自己的问题、内心的状况,而太少仰望神自己。一个优秀的基督徒辅导员,所能给予人最大的帮助,应该是帮助他们不再看自己,不再看自己的感觉、情绪、困难与精神问题,而单将「双眼完全注目仰望」(加尔文特别强调此点,见Insti- tutes3,4,3.)于神在基督里所彰显的怜悯及能力之上。在帮助人解决问题时,我们究竟要他们定睛在哪一个方向,对事情的结局常有决定性的影响。

    但以理虽然对这个严厉的信息觉得「恐惧战兢」,但他并没有退却。撒母耳当年得知以利将灭亡的信息时,曾「不敢将默示告诉他」(撒上三15),但以理必然也面对一种强烈的试探,要他隐瞒信息中最严厉的一面。可是他也知道,只有最坦诚的话才足够有力,或许可以挽回一场即将来临的灾难。此刻他所面对的这个人,不能轻易用廉价的话去安慰,也不能让他有这类感受。因此但以理的态度和言词,必须要反映出王在神面前危险的情况,使王知道这个信息的紧迫性。严厉的信息必须要严厉的使者才能表达。

虽然心情上有所犹豫,可是但以理传的信息却非常准确而锋利。「王阿,这……就是你」(四22),这句话是特别直指王的骄傲而发。「王阿,……(你当)以施行公义断绝罪过,以怜悯穷人除掉罪孽」(四27)是他的结论。他绝不能让尼布甲尼撒以为,这个梦只是要告诉他日常生活中某种新的、一般性的道理;这个梦乃是针对他个人的,是向他的生活情况、当时的心态而发的最后通牒,目的是让他明白,神要他立刻有所改变。若一个人没有但以理那样大的勇气,他可能会弄钝了神要用的刀,使她无法刺入王的心,开始她医治的步骤。这个信息很可以被软化,被解释为一般性的原则,让人暂时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结果无法对任何事带来扎实的影响。

拿单曾对大卫说:「你就是那人!」(撒下十二7)——直到他说出这句话,他那篇智慧洋溢、言词流畅的讲章才开始发生作用。我们传神的信息时,常容易忘记这一点。身为牧师的人,讲道时常容易将神的话作一般性的应用,结果显得空空洞洞,没有任何人觉得受刺伤,因此也没有任何生命得着改变。当我们听神的话时,也容易忘记这一点。我们时常会听见(甚至阅读!)根据圣经的证道,若我们的态度认真,全然接受,自己的生活方式必然会大受影响;可惜多少时候,我们的心急急地将这些道理应用到一般性事件,或某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而自己却丝毫不被触及!

最重要的一课

    神要向尼布甲尼撒说的最重要的话,经文中总结为一句,且重复了三次(四17、25、32):「至高者在人的国中掌权,要将国赐与谁,就赐与谁。」

    神是掌权者!尼布甲尼撒知道这一点。但是地点呢?尼布甲尼撒会回答:「在天上!」

    他错了;但以理说:「就在地上!」她要「在人的国中」施行他的旨意——就在巴比伦!她心中火热,要世上无论男女、国度、君王都明白常事奉她,按他的心意而行,以他的话与旨意作政治、社会并个人生活的基础。但以理的话与新约的话何等接近!主教导我们祷告说:「我们在天上的父」,同时也说:「愿她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因为至高的神关心我们在家中彼此如何相待;我们如何对待自己的身体,如何关怀其他人肉体的需要;甚至我们的政治、性生活。娱乐、教会生活等,她都关切——正如她关心巴比伦一般。

    不仅如此,他「要将国赐与谁,就赐与谁」。在尼布甲尼撒听见这篇讲道之前,他必然常思索:「谁配作列国的王?」也许他会自答说:「当然是出身高贵、气质非凡、有能力、有自信的人!」他曾如此为自己祷告,并努力建设一个伟大的国度。

    但是现在,当他经历过长期而莫大的痛苦之后,竟然得到了一个更好的国度——比他先前所经营的情况更好的国。而他现在却是一个可怜、破碎的人,惟赖神的怜悯而活,成了一个愿意投靠神的恩典的人。「(她)要将国赐与谁,就赐与谁。或立极卑微的人执掌国权。」(四17)他已经被降为卑了,已经被带到最卑微之处——他清楚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行,不配得任何事。现在他发现自己居然得以承受国度!「灵里贫穷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卑微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承受地土」(太五3、5,另译)。

他的平安——悔改的见证

    本章的最后一段,读起来像圣经中常出现的感恩诗篇,赞美神的救赎。但这全章原是一封书信的形式。从他的头几句看来,这似乎是一封以大家长身分写的正式公文,内容应当是论世界概况、社会前途、博爱幸福等老套:「尼布甲尼撒王,晓谕住在全地各方、各国、各族的人说:愿你们大享平安!」(四1)我们听过许多演讲或证道用这一类话作开场白,结果很快就令人沉沉欲睡!

    但接下来的,并不是世界大事,反倒是对他自己心灵历程的描述。这是他个人悔改的真正故事——讲到他的宗教经历如何开启他的眼睛,改变他的观点与作法;描述神如何在他个人身上工作。他对全地之人所关心的,只是要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经历,并且透过他的见证能认识神,使每一个人都像他一样得到平安。「愿你们大享平安!」这句话现在对他而言,不仅是一句公式化的问安而已,乃是表明他已经解决了自己内心中缺少平安的问题。

    当他逃避神时,也等于逃避这个问题。但现在他既然已经对付过了,就希望帮助别人也面对这个问题。这一位曾大事建设、力战群雄、财富无边、功成名就的人,发现这一件事情比任何事更为奇妙,以至他要如此将他写下来,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在神里面的新生命

    当神使他能够「举目望天」,他的「聪明」就「复归于」他(四34)。这一点经文中曾两度提及,因为这是一个关乎身体、心理的神迹,也是其他一切事的基础。也许此处也暗示我们,惟有依据属天的真理来衡量万事,我们的心智才能全然正确。

从他颂诗的大意看来,他的生命似已有了一个新的中心。他已蒙拯救,脱离了茫无目标的生活:「我的聪明复归于我,我便称颂至高者。……现在我,尼布甲尼撒,赞美、尊崇、恭敬天上的王」(四34、37)。他发现自己可以为一个更伟大的目标来活——这个目标比他强大的国家更了不起。他自己已被这目标征服了;他的精力、才能、金钱现在要完全投住于这个目标上。由此可见,他整个生命的目的完全改变了。

他也从与人隔绝的情况中得着拯救。由于他的人生转而以神为中心,他的个性也有了改变。这一点连他周围的人都发现了。论到这方面,他说:「我的谋士和大臣也来朝见(或译求见)我,我又得坚立在国位上,至大的权柄加增于我」(四36)。从本书其他的记载看来,这个人的生活原本似乎与周围的人完全隔绝,活在可悲的孤单中,只因为他掌握着生杀大权。但现在,别人可以感觉、观察出他有了改变,他内心那道与人隔绝的藩篱已经拆除,因此他们来求见他,他也想见他们。他开始敞开沟通之门,也知道神乐意他如此行。

    在这篇颂诗的末尾,他见证自己从「骄傲」中得拯救(四37)。这个罪使他所作的一切事尽都枯萎,并使他与神隔绝、与人难以相处,满眼惟见自己的荣耀。本诗的首尾彼此呼应:因为他「举目望天」,看见了神的荣耀,才使他深深觉得自己的卑微。马西陵(Massillon)在巴黎的大教堂,路易十四的葬礼中,面对着敞开棺木中已逝世的王,曾讲了一篇伟大的讲章。信息开始,他重复两次宣告:「惟独神至尊至大!」尼布甲尼撒发现了这一点,而这就成了他能够谦卑的出发点。「他的权柄是永有的,她的国存到万代」(四34)。

    尼布甲尼撒所发现的这一切,耶稣称之为「生命」。当他论到世人如何会失去或得着生命(太十39;路十四26;约十二25),他的意思正是指尼布甲尼撒在这里所面对的问题。这个见证中所提到的种种情况,耶稣曾以一句话来表达,强调其严重性:「人就是赚得全世界,赔上自己的生命,有什么益处呢?」(可八36 )尼布甲尼撒在赚得全世界的途中被救出来,免得灭亡;而我们却很容易去赚全世界,以致失丧自己的生命。换句话说,我们常会让自己一心一意去解决其他问题,却忽略这个最重要的「终极」问题。

    下一章的主题也与本章相同,似乎是为要强调这个「个人问题」的重要性。其内容更加有力,以一件「生死事件」将这问题直迫人心。但以理书中间的这两章,其目标就是要提出「个人得救」的问题。本章中的王得到救恩,因为他扎实地面对他,而以悔改与信心回应;下一章中,他的继承人则被审判,因为他不愿意如此行。世上之人即使贵如王者,也不能因国事繁忙而逃避这个问题的挑战!

 

 

 

5

伯沙撒王的筵席

 

 

 

尼布甲尼撤与伯沙撒——强烈的对比

    此处值得我们暂停下来,留意一些关键性的问题,就是有关但以理书历史的准确性,及他是否写于主前六世纪等问题。我愿提醒读者,虽然这些问题有其重要性,但并未严重损及本书的信息,至少不像许多人想像的那么严重。读第五章的时候,一般读者会得着一个印象:这位新的「伯沙撤王」是尼布甲尼撒的儿子,在他死后继位为王。当但以理向他进言时,称尼布甲尼撒为「你父」(五18);这件事的终局是「伯沙撒被杀」,玛代人大利乌率军突击,夺了巴比伦城的大权(五30、31)。

    但截至目前为止,历史研究的资料告诉我们,尼布甲尼撒的继承人不是亲子嗣,乃是由一个名为拿邦尼杜之人夺得王位,而拿氏之子伯沙撤从未成为巴比伦之王,「玛代人大利乌」也从未出现在历史记录中;巴比伦是陷于波斯王古列手中。有一段历史记载,巴比伦陷落时未曾经过战争全城人民给予古列王英雄式的欢迎。另一种记载的说法是,侵略者暗中潜入城内,古列王和其军长出其不意袭击王官,仅遭受轻微的抵抗,就杀死了国王。

    面对以上史料,但以理书的史实性可以由几方面来辩护。譬如「父」一字可以泛指「前人」之意。也有可能伯沙撒的生父拿邦尼杜正生病,未掌实权,在巴比伦城陷落之时,伯沙撒正是摄政王,因此他被称为「王」。也许「玛代人大利乌」是波斯王占列的一位军官哥比拉斯的别名;古列王征服巴比伦省后,会指派这人暂时代理统治。有些人对「玛代人大利乌曾提出几种看法,认为他是甘比西斯——古列王之子,或是阿斯提及——玛代最后一位王,当时正是古列王的阶下囚,他可能暂时被释放,在一段短期内被封为巴比伦王。

    但最可能的解释是,但以理书的作者在本段中所关心的,不是详细记载一个故事,而是从他所知道的事实中选取资料,按照他所想要表达的信息撰写下来。他要强调的是:在历史上距离如此近的两个人,得到神的话之后的反应,竟如此不同,形成强烈的对比。

    若我们过分注意历史方面的问题,可能会忽略了这卷书在这里的原意——他似乎是要将神对尼布甲尼撒的最后之言,与他对伯沙撒的最后之言,作一个对比。这个传统故事特意将伯沙撒的经历与尼布甲尼撒那类似的故事相提并论:伯沙撒见异象、遭审判、结局凶恶,尼布甲尼撒得异梦、被审判、结局却美好。作者如此的笔法,是要我们认清,即使不在以色列圈子之内,所谓「外邦」世界中,神似乎也拣选了某些人,撇弃了另一些人。作者的目的,是要以最生动的方法说明,神的话能赐给一个人生命,却可能给另一个人带来死亡;而神的话在不同的情况下,会以不同的形态出现。

「改变」也会改变

    作者将这两位统治者加以比较时,显然要强调一件事:一个社会虽会觉醒,推动许多良善、诚实的改革,但败坏的临到,速度却极其惊人。尼布甲尼撒的悔改,必然会在巴比伦带

来一些改变,对伦理与建设都有影响。这经验显然使他施行公义,并向受压制者施怜悯(四27)

    上一章暗示,他掌权的末期是凭着所得的亮光来秉政的,他许多谋士和大臣都深感惊奇(四36)。因此很可能在他去世后,他们仍想要追随他的榜样。可是显然异象已经失去,那股运动的推动力逐渐衰微;原先满有灵感的话,现在失去了生命力,沦于仿效。王悔改的故事一度会是头条新闻,而今只成了空洞的历史回忆,与日常生活毫无关系(五18—23,特别22节)。

    当我们从尼布甲尼撒王朝转到他继承人的朝代时,作者要我们注意一个非常重要的不同之处:我们曾看见,尼布甲尼撒对以色列神殿中的器皿十分尊重、礼遇(一2);但现在我们看见,伯沙撒王竟肆无忌惮地使用他们,只为了要在一场筵席的末后,众人狂欢痛饮之际,增加一些高贵感(五3)。这一类举止,及众人对其附和的态度,在前一个朝代简直不可思议。态度上转变了一百八十度,改变的速度非常惊人(尼布甲尼撒最后之梦,与这件事之间仅有几年之隔)。从本章的字里行间我们也可以发现,这个朝代的生活方式及文化外观,都有重大的改变现象。尼布甲尼撒对教育十分热衷,在他的继承人身上却难看出此点;放纵似乎取代了管教。我们可以想像,被尼布甲尼撒最后的改革所吸引的谋士与大臣,大概不会列在那群娼妓、流氓中——他们「赞美金、银、铜、铁、木、石所造的神」(五4),在伯沙撒的筵席上喝得酩酊大醉。

    这些将巴比伦的生活再度转变的人——伯沙撒和其同党,并不是一群意志坚定的极端分子,有计划要推动反神运动。他们只是得过且过罢了。至于但以理,他们将他搁在一旁,毫不重视,也不会想到要去逼迫他。

但以理的态度

    但以理的态度非常令人钦佩。他很有理由对局势深深关怀。他必然曾经期望,神在上一代中所开始的工作,会产生长远影响。但他失望了。这失望教训了他重要的一课:在属灵或

道德的事上,要避免作大众传播式的快速结论。虽然如此,这个经验并没有使他落到说风凉话,灰心或退缩的情况中。他在下一个朝代中仍然倍受重视。他的态度乃是随时都预备好,只要一被王呼召,就立刻回到办公桌、回到工作中——尽力将各样事带往正途。

    当我们献身于社会、政治,甚至教会的改革时,从这段圣经中,我们可以学到一种乐观而严肃的态度。神是会改变人与事的神。圣经及所有基督徒的经历都可以见证,许多人的生命曾有改变,甚至社会结构也曾有改革——经过时间的冲毁、历史的考验,这些改变仍屹立不摇。但有时虽然神曾直接干预,改变仍难持久。这一点在社会「士气」方面,尤其真确;任何社会结构的变革,常会如此。一场革命所带来的新局面,常在第一波成功的浪潮之后,反而低落到比改革之前更糟的情况,而且停滞不能再前。任何一种改革能否持久,惟视带动改革的异象是否持续不减;其中神话语的力量是否新鲜、有力,以及参与的人是否愿继续努力,以求改得更好。

    因此,我们不能相信改变,只能单单信靠那位能改变万事的神,及能吩咐万物改变的神的道。我们绝不能因有一些改变而自满自足,总要按着神话语的感动、判断和能力,来努力不断带出更新的局面。我们必须小心,绝不可过分倚赖过去的成就,向明日夸口。

    耶稣曾经对我们说过许多鼓励之言,指出我们是「盐」、是「光」、是「酵」(参太五13—16,十三33),能对我们的所在地产生强烈的影响;然而他也警告我们,在历史过程中,恶将与善一同成长(参太十三30)。他曾经描绘出一幅阴暗的图画,指出我们可能会处在可怕的政权之下(参路二十一12一36)。新约其他部分的教训,也像但以理书一样严肃。世上的君王可能是良善、造福人群的(罗十三1—7),但敌基督的势力却仍在教会周围潜伏,甚至深入教会内部;教会很容易就会面对逼迫,基督徒在此必须儆醒(启十三,十七10—18)。我们必须常有心理准备,知道我们周围的人可能像神对以西结的警告:「或听,或不听」(结二5)。不论我们事奉的范畴为何——或为政府、教区,或为家庭,有时我们所说所行的会被人诚心欢迎,全然接受。但有时我们会发现自己完全「不得时」(提后四2),这句话可能是指我们或许会遭控告,指斥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不论如何,我们都应当热诚不减;不管表面的反应如何,我们都当等候神,儆醒祷告,永远抱着希望。但以理学会了这种等候的功课。当时间到了,他果真再一次受重视,他的话再一次被人聆听。切记,我们周围的事极容易从一端变到另一端!

尼布甲尼撒与伯沙撒——拣选与弃绝

    我们所讨论的这两个人,乃是圣经中许多对比人物中的一例。

    圣经常以对比的方式为我们蓄意刻画出神的恩典在蒙拣选的伟人身上是何等奇妙;那与他们对比的人,似乎只是因着要作为对比的缘故,就蒙上了被弃绝的阴影。譬如,与亚伯对比的有该隐,他恨神、谋杀弟兄;与雅各对比的为以扫,而雅各是在长期挣扎后,终于向神降服的;与大卫对比的是扫罗;与十一位忠心门徒对比的为犹大。因此在这里,尼布甲尼撒与伯沙撒成了对比。

    像尼布甲尼撒与伯沙撒,或雅各与以扫之间,究竟是什么基本因素造成他们的不同?为什么对这位,神主要是站在怜悯、施恩的朋友的角度;而对另一位,神却是站在不能讲情的审判官的角度?圣经指出,分别的关键全在乎神的主权、智慧和恩典。

为何某一个人蒙拣选,另一个人被弃绝?这永远是一个奥秘。这奥秘一方面是出于神那无法测度的决定。「雅各是我所爱的,以扫是我所恶的」(罗九13,参玛一2、3),「神要怜悯谁,就怜悯谁;要叫谁刚硬,就叫谁刚硬」(罗九18,参出三十三19,四21)。当我们回到圣经中,重读这些对比人物的故事,就不得不承认,神似乎的确有所拣选、有所弃绝,有所兴起、有所败坏。若我们不强调这一点,就不忠于圣经。

但读这些故事时,我们也不能不注意到,这些人的确曾在那位满有恩典的神面前,亲自作了决定,然后神的目标才能达到。神恩典的作为绝对合乎公义,因我们明明看见,每一个人都是照着他的反应得到应得的报应。因此,人的决定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即使是次要因素,也能影响神与人的关系,决定神将站在哪一种角度对待他。

    神对二者——拣选或弃绝者——开始的工作方法都是一样的,这一点似乎无庸置疑。她的旨意是不要一人灭亡(结十八23、32)。他喜爱施恩,不喜爱定罪;怜悯为她所悦,定罪为他所厌(弥七18;赛二十八21;译注:本节「奇异的事」指神很少作、不愿作的事)——这是幽暗的一面,她宁可永不碰他。因此她总是先用怜悯对待人。我们已经看见,当尼布甲尼撒向他敞开自己时,神如何以怜悯回报他。

被弃绝者自寻绝路

    而伯沙撒如何呢?他既是与尼布甲尼撒并列,甚至可以逐点比较,我们相信,他也同样曾从神受到恩典——虽然形式可能不同。经文中说,他「知道」尼布甲尼撒奇妙的经历和见证(五22)。我们可以很合理的假定,当他开始统治时,若他有心要了解,必然可以得到充分的凭据,证实前任君王在各方面的确用心良苦。但他完全拒绝这份包围在他四周的恩典;他内心完全没有空处让神作工,神的话毫无生根的余地,因此悲剧注定要发生了。神幽暗面的工作开始彰显。伯沙撒因着自己的抉择,发现他所面对的神定意要以她所不常用的方法对待他;他的选择使他看见神的怒容,而非神的笑脸。

    被神弃绝的人责任都在自己,他们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每一个人所遭遇的,都是他应得的报应,绝对公平。但是圣经并没有说,蒙拣选的人有何原因配得救恩;他也没有详论这个问题的细节,如「人选择」之奥秘与「神定意」之奥秘如何能相合,其中有何逻辑、有何原则等。从这件事看来,生命与信仰的实际情形,并不合于人的逻辑。

当伯沙撒向神倔强的说:「不!」他的拒绝只不过表明了一件事实:神正在向他说:「不!」而且神的拒绝是公义的。盖了印的。神曾经期望以她的全能和赤诚来拯救这个失丧的人,但如今她却以同样的能力和火热拒绝他。神永远是主,即使有人倔强顽固、坚拒救恩,仍是神将他定罪。因此,伯沙撒是被神拒绝的,而尼布甲尼撒是被神拣选的。然而被弃绝的人是自取的;被拣选的人则是因为接受了神的恩典。

尼布甲尼撒——怜悯加上审判

    从人的角度而言,我们每次与神接触,结果都不会是单方面的。当神向人说话,无论他说什么、作什么——或藉着他的言行拯救他们,或将他们定罪,她的举动都显示出他两方面的性情——一方面是怜悯,一方面是公义。在她的怜悯中,我们受到公义的审判。我们被神「接纳」,被她算为义,但这并非指我们可免于她的审判与定罪。我们被她医治的同时,也被她破碎,因为若要得着「更新」,旧事物必须先「除去」(参林后五17)。然而,虽然有时我们经历到神可怕的审判,在其中仍能多少体会到神的怜悯。

    到目前为止,但以理书藉尼布甲尼撒的例子,显明了神的怜悯是与审判并行。他所经历的一切,从开始到未了,显然都在神恩典的垂顾之下,以至他能被神逐渐地、温和地引领,至终成为事奉神的人。神的话不仅深入他的心思,甚至透进他的梦里。在他晚年极其恐怖的经历中,我们看见神的目标并没有变,他使万事互相效力,要达到正面的果效。她一直站在关怀的立场,要以友谊来赢得这个人。怜悯是前景,审判是背景。

伯沙撒——审判加上怜悯

    当我们从尼布甲尼撒一转而观察伯沙撒末后的日子,我们发现神的作法从表面上看来完全相反。审判成了前景,而怜悯留在背景。这个事件全无友情可言,只有冰冷、严厉、仔细衡量的审判。整个气氛就像法庭一般——或许更像候刑室。神的话并不像对尼布甲尼撒一般,包藏在他的梦中,既遥远又熟稔;而是猛然、尖锐的临到他——有手形出现,写字在墙上。这种方式既古怪又恐怖,纯粹是客观的经历而非幻觉。神的话以如此怪异的形式出现,难怪他的反应是极其惊惶恐惧。这两件事的对比如此强烈,以至令人几乎觉得不是同一位神的作

为。

    但我们知道他所面对的并非「另一位神」。因为就在这最后的审判中,仍有一点神怜悯的徵兆:但以理在那里。若他愿意悔改,但以理必能帮助他。我们可以肯定说,「写字于墙」的事件不过是一个高潮,前面必然已有一段过程。当伯沙撒拒绝按照尼布甲尼撒的榜样去行时,他必定已经逐渐明白他所抗拒的究竟是什么。向伯沙撒显出审判的神,正是向尼布甲尼撒显出怜悯的神。他向一个人用一种方法,向另一个人却用另一种方法;但两种方法都显出神的真实;她配被称为独一的神,她的慈爱与恩典永不改变。

    保罗举例说明神的「恩慈与严厉」时,加上了一句警告:「你不可自高,反要惧怕」(罗十一20—22)。圣经如此清晰、详尽地记载伯沙撒的故事,历数他的堕落、悲剧与毁灭,并将其与尼布甲尼撒的故事并列,我们就当有所警觉,切勿以为惟有后者才与我们有关,我们绝不可能重蹈伯沙撒的覆辙。从这个人身上我们有功课要学。他的故事就像危崖高处的警示标帜,叫我们回转,返回安全航道。他警告我们,我们可能很容易就会落入藐视神的习惯,以致逐渐轻忽神,内心不知不觉刚硬起来,结果抗拒神的心思与态度愈来愈严重,直到过去感动我们的事物不再有效,过去足以震惊我们的事物也不再令我们羞愧或脸红(参耶六15)。我们很容易就会来到这种毁灭边缘,除非我们知道自己的软弱,谨慎防范。因此,伯沙撒的故事才摆在我们面前。凡是相信自己在恩典中的人,读这故事不可只以为他是描写恶人之路的故事,写得很生动,但与我们毫不相干。他要提醒我们当「谨慎」,切勿「失了神的恩」(来

十二 15)。

墙上的字

    「他们饮酒,赞美金银铜铁木石所造的神。当时,忽有人

    的指头显出,在王宫与灯台相对的粉墙上写字。王看见写

    字的指头,就变了脸色,心意惊惶,腰骨好像脱节,双膝

    彼此相碰。」(但五4—6)

 

    这一幕实在令人难忘。那只手一开始写字,毁灭的气氛顿时充斥于室。伯沙撒也感受到了,因此不禁全身痉挛。但以理拼出了这些字:弥尼、弥尼、提客勒、乌法珥新(五25),解明其意义,指出大祸即将临头。

    有人解释这三个字是三种重量之名,一个比一个轻——如「一百磅、一磅、一盎斯」,或「一元、十分、一分」等。这一类简单的读法也足以警告王,他正走向堕落,他的国家在神

面前的价值和地位已经十分低落,快到遭神弃绝的边缘了。

    但以理不仅从表面读出这些字,并且继续藉每个字子音之字根原意,进一步解出其隐秘的意义。因此他为伯沙撒解出三层意义:

    弥尼——数算,预备出售。

    提客勒——称重,发现缺乏实质。

    乌法珥新——分开,即分赐给玛代与波斯。

亵渎圣物的举动

    从但以理的言辞中我们注意到,他所指出的唯一罪名,并不是王的酗酒或淫行,而是他亵渎圣物的举动,我们可能想不通,这一个看来微不足道的行为,为什么会带来如此严厉的审判。神为什么要小题大作?伯沙撒不过是用了一些圣殿的金器,而圣殿岂不是早已被他撇弃不顾——那已是前一代的事了。此外,他的作为并没有伤害什么人——不合残暴,也没有

动用酷刑。

    那么,为什么任意使用这些圣器,神认为如此严重呢?以色列的传统中,认为神拣选一些人及器皿归他自己。这些人或物被视为「圣」,也被称为「圣」,并不是因为他们本身有什么特质,而单因神的拣选之故,譬如,以色列人在圣经中被称为「圣民」,因为神如此称呼他们(参中七6—8)。神的殿称为「圣地」,因为神拣选该处作为她的居所,与她的子民相遇(参出二十九43—46;王上八10,九3)。为了圣殿,神还设立了非常繁复的圣礼;她将一些人和物分别出来,使他们不为俗事所用,专一在圣殿中服事敬拜神之事宜。这些人和物——祭司、圣袍、祭坛、其上的圣器、烛台等,都同样被视为神圣,只因为神的拣选。神要他们分别出来,并悦纳他们如此的事奉(参出四十9—10)。当圣殿建筑完成,各样物件都已齐备,向神行奉献之礼时,她亲自在云中降临,以他的荣耀充满殿中,似乎他已完全接纳这一切的事奉,直到永远(参出四十34、35;王上八10、11)

    从另一个方面而言,圣殿之祭坛与圣器特别神圣的原因,是因为神已将她的「名」立于其上(参申十二ll)。因此,当百姓在崇拜中使用这些器皿,奉他的名祷告、敬拜,她便赐下祝福和尊荣。

    伯沙撒所妄用的器皿,正是神过去分别为圣,专为他自己所用的器皿,她曾将自己的名与之相连,以赐下恩典。污蔑这些器皿便等于犯了第三诫:「不可妄称耶和华你神的名,因为妄称耶和华名的,耶和华必不以他为无罪」(出二十7)。这个诚命不只是禁止发誓或起假誓,也是禁止错用及妄用神所赐给我们专为祈祷、敬拜、寻求他同在的事物。何况,伯沙撒在狂欢痛饮达最高潮的时刻,得意忘形地展示这些器皿,并且任意使用他们,无疑是以行动表明了他的轻蔑。他以为这一位神在巴比伦已经不再有实质,也不再有权力,所以他大可妄用其器皿,羞辱其名。因此,他的行为无异是向以色列之神的挑战。伯沙撒藐视圣器,是因为他藐视神——而他却在以色列之神的磐石上撞得粉碎。他现在必须知道她是又真又活的神,她永远留意保守他的尊荣,看顾她子民与全人类;她绝不轻易撇弃称为他名下的事物,就是那些分别为圣,归他所用,为要使人与她亲近的物件。

神的圣器

    每一个时代的人,在这件事上都受到同样的考验。神今日仍然有他所用的圣器,而我们常会面临使用是否正确、态度是否慎重的测验。今日我们常称之为「施恩的途径」(means of grace),就是神藉耶稣基督来到人世、受死、复活之后,她所立为自己名下的——特指圣道与圣礼(洗礼与圣餐)而言。这是神在最末后以她的名所设的。神特别拣选他们,赐给我们在崇拜中使用,作为她的同在与权能的代表。今日大部分人不会像伯沙撒那样犯亵渎罪。对那种粗暴的行为,法律已经足以判罪。我们的危险是可能落入试探,对神施恩的途径掉以轻心、满不在乎。我们对教会、事奉、圣礼崇拜的态度,好像他们与冷饮店、冰果室没什么两样。有时我们的论调似乎暗示,这些对神也没有什么意义。

    在新约的圣经中,教会的成员受到最严厉的警告,不可落入这种微妙的「亵渎」行为中(太二十一13);特别对圣餐不可以轻忽的态度行之(林前十一27—29);对教会的生活与崇拜,也不可以随便(林前十一17—18,十21—24;徒五l一5)。我们切勿以为人在不断求进、求改变,神也一样,她对过去以自己之名所立的施恩途径不再在意。当然神可以清理他的碗柜,随意丢掉过去她曾使用、尊荣的器皿。但我们却没有权利将其弃置(像尼布甲尼撒),或将其妄用(像伯沙撒)。他们是神亲自选用,且分别为圣的。我们万不可主动认为神已

弃之不用。

    对「神的器皿」一词,我们可以有更广义的应用。在教会生活中,有时神对某些「器皿」比我们更视为神圣。近代有一位注释家,将伯沙撒所谬用的器皿比作神在圣经及教会历史中曾用过的观念、说法。这个应用对经常运用圣经的人特别有意义。当我们讨论神学、伦理问题,或讲道教导人时,常将圣经加以分析,以科学的态度来研究,并从各种角度检视他,与检视其他书籍的过程完全相同。然而在从事这项工作的时候,我们处理圣经的方法,便反映出我们内心深处对神的态度究竟如何。无论是以何等高的学术水准来作研究,我们都面临同样的挑战:或是尊崇圣经、以他为「圣」,或是亵渎他。我们也必须记住:圣经不仅字句是圣的,并且其中的意思、比喻都有其神圣之处,因此对每一个时代的人,皆有其独特的效用。时间并不能诱使神遗忘或丢弃故物;她不像我们总是急切求变。

    我们也不可忘记,神已经将她自己的「真像」赐给世上一切人,人类若妄用其自由而藐视他,就是一种亵渎。像伯沙撒的行为一样,结果带来毁灭。我们又不可忘记,我们既属于他,身体就是「基督的肢体」,内心就是「圣灵的殿」(林前六15、19)。

罪的本质

    伯沙撒的行为,以及但以理的解释,使我们能了解圣经对于「罪」的本质的教训。但以理强调,伯沙撒非常清楚他自己行为的意义——「你虽知道这一切,你心仍不自卑,竟向天上的主自高」(五22、23)。他的罪在于明知故犯——在极大的光明之前,执意选择黑暗。

    新约中,保罗将这种罪的本质定义为「与神为仇」(罗八7)。他指出,人在这样敌对的情势之中,故意与他所知道的真理背道而驰,以他为谎言(罗一18—25)。使徒约翰将之定义为「违背律法」(约壹三4),不爱光倒爱黑暗(约三19)。我们在但以理书中已经可以清楚看出,罪之所以为罪,是因自由意志的选择。虽然明知何者为善,却不接受神的恩典,也不承认他的亮光,不遵守他的律法;憎恨他,而喜爱黑暗。这一种敌对永生神的态度与抉择,背后都有一种悖乎理性,属魔鬼的因素存在(这一点在下一章中将进一步讨论)。

    当耶稣走向十字架之路时,对于周围之人对他的态度的感受,可以从她的一些话中看出来。正像伯沙撒对神的态度令但以理吃惊,他们对他的态度也使她讶异。他们竟在明亮之光面前,故意硬着颈项选择黑暗;不要法治,宁要混乱;不要生命,宁要死亡。他提出警告,强调他们是故意自取败亡。「你们不肯到我这里来。」(约五 40);「我多次愿意聚集你  (们)……只是你们不愿意!」(太二十三37)在凶恶园户的比喻中,她要耶路撒冷的当权者知道,他们拒绝他、杀害他的决定,是一种明知故犯的悖逆行为。他说:「后来,(他)打发他的儿子到他们那里去,说『他们必尊敬我的儿子。』不料,园户看见他儿子,就彼此说:『这是承受产业的。来吧,我们杀他,占他的产业』。」(太二十一37、38)。

最后一刻的忠告

    但以理出来帮助伯沙撒,正如他曾帮助尼布甲尼撒一般。他随时都准备好了,只等着王宣召晋见;对所该说的话,他也早已胸有成竹。他站在那里就是代表神,并且靠着神要帮助这个可怜的人。这岂不是一个记号,表明神在最后一刻还等候他悔改?虽然神已经发出可怕的最后通牒——写字于墙,她仍给予他最后的机会。解经家有时讲解至此,会举出圣经中其他的例子,指出的确有人在最后一分钟悔改了。如果当时情况果真如此(谁能说绝无可能呢?)但以理就可以像在几年之前对尼布甲尼撒一般,说出拯救的恩言了。

    但是神没有将这样的话赐给但以理,也不可能赐给他。他现在所说的话,很令我们希奇。对尼布甲尼撒,他曾表现出深刻的关怀。他甚至说,但愿他从神领受的审判之言不归于尼布甲尼撒,而归于他的敌人(四19)。但他对伯沙撒讲话时,却像两人之间有深渊阻隔。从尼布甲尼撒,他领受了奖赏与尊荣,但对伯沙撒,他第一个反应是一句不客气的回话:「你的赠品可以归你自己,你的赏赐可以归给别人」(五17)。对尼布甲尼撒,他发出呼召,要他改变心意、改变生命。但对伯沙撒,他的话中丝毫没有吁请之意。他只不过将事实与墙上所写的字相联,指出神的审判是公正的:因伯沙撒明明知道那能救他的真理,却故意违逆。

    我们可以了解但以理的行径。他并不是要表达自己的感觉及思想。他站在那里,正像站在尼布甲尼撒面前一样,是要作见证,表达神的话、神的态度。他绝不敢增添或减少神的话语。我们揣摩他的内心,或许会发现他并不喜欢自己说这些话,因为他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人,和这一个被定罪的空虚生命并无二致;惟靠神不可测度的厚恩,他才能免于灭亡,否则他对这位兄弟所宣告的审判,谁能保证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很可能他心中在祷告,求神再怜悯这个人。然而伯沙撒本人的态度与选择,却令但以理无法同情,因此也无法奉神的名说出同情

的话。

爱的诚实与严厉

    既然我们是奉神的名崇拜、祷告、与人相处,我们必须自问,是否能在任何时候、任何状况下,都忠诚地反映出神的真理?除非我们愿意像但以理一样,在必须向人提出严厉的警告时毫不退缩,又从远处为他代求,才能如此。有些态度、事业及生活方式,能使人与神完全隔绝。我们当记得,即使是耶稣本人,在受审时来到希律这样一个人面前,他也是保持沉默而已(路二十三8、9)。对这些人,福音的内容不是神要与他们和好,要和他们「认同」,乃是神要他们放弃他们的生活方式,先来与他和好。除非他们愿意接受神自己,并按照她的旨意而活,他们就不可能来到她面前,与他同住,与爱她的人相契合。

    因此,我们不应严责但以理此刻为何没有发出呼召,反倒应该佩服他的勇气。既然神的话有其「阴暗面」,奉神的名而行的牧养工作,有时难免也有「阴暗面」。一个真诚的牧者可能偶尔会遇到一些情况,除了提出警告之外,他不能再多作什么。教会向来都知道,除了教养与宣道之外,有时她还需要严格的管教。这包括若有人对神在基督里所喜悦、所应许的一切蓄意触犯,而且屡犯不改,就不得宽恕;若有人对神在基督里所厌恶、所拒绝的一切竟表赞同,并沉溺其中,就必须严责。这也包括:命令信徒与上述行为断绝关系,并清楚、忠实地警告他们违犯的后果将如何。教会在实践这类牧养工作时,有时必须不只警告而已,也要革除其会籍,不容他们领受圣餐,直到他们表示愿意悔改、回头为止。初期教会曾如此实行,因为主耶稣曾亲口如此教导。他们引用她的话:

 

    「倘若你的弟兄得罪你,你就去趁着只有他和你在一处的

    时候,指出他的错来。他若听你,你便得了你的弟兄。他

    若不听,你就另外带一两个人同去,要凭两三个人的口作

    见证,句句都可定准。若是不听他们,就告诉教会。若是

    不听教会,就看他像外邦人和税吏一样。」(太十八15一17)

 

这一类管教的目的,都是希望触犯者能认清神的真理,至终能真诚地悔改,归向他。因为在真理之外不可能有交通或爱,在这一点上,我们重新观察但以理,便不能不承认,他的确指出了健康、正确的方向。

人类悲剧的背景

    圣经特意指明,伯沙撒在一千大臣面前的狂饮,是他盛筵的重头戏。并且,在他「欢饮之间」,居然有了勇气,(若在平时,他可能绝不敢尝试),要人拿出耶路撒冷圣殿中的器皿,好让他当众表现他对以色列神的污蔑(五1—3)。

    圣经并没有将饮酒本身视为罪,也没有指责酒本身有什么罪恶。甚至有一处圣经说「酒能悦人心」(诗一○四15),另一处建议用他来使痛苦的人忘忧(箴三十一6)。事实上,耶稣也曾在迦拿婚筵中,因要助人解除窘境而变水为酒(约二1一11)。

    但圣经更常警告我们,醉酒是造成许多悲剧的祸首。他使挪亚和罗得蒙羞,家庭中发生丑事(创九20—27,十九30一38);他使亚哈随鲁王在第一次的婚姻中,对妻子的表现残酷而笨拙(斯一10—11);他使便哈达在战事中毫无理由的一败涂地(王上二十)。他被以赛亚列为社会腐败、国家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如赛五11、22,二十八1、7、8)。

    伯沙撒的故事更是警告中的警告。他若能悔改,一切事都可能有转机。可惜正当那时,他的心思与身体状况不能对他有所帮助,(身体的状况有时能成为很重要的关键!)使他更无法在此灵性的危机关头,产生愿意领受救恩的反应。当神向他发出最后的呼召时,他喝醉了!也许他最后高举但以理的行动,也是在酒醉中迷糊的行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曾想藉酒的助力来脱离现实,而现在酒竟使他与神的恩典也脱离了。

    如果我们不去担心「饮酒」一事的对错问题,或许能更清楚地了解圣经对用酒的看法。圣经并不是将他置于「对错」的范畴之内。箴言书中讨论许多实际的生活问题,指出何者为智慧,何者有危险,何者为愚拙,何者会致命。他对用酒的问题也有许多讨论(箴二十1,二十三29—31,三十一4—7)。在此我们不妨回味其中发人深省的一段话:

 

    谁有祸患?谁有忧愁?

    谁有争斗?谁有怨言?

    谁无故受伤?谁眼目红赤?

    就是那流连饮酒,

    常去寻找调和酒的人。

    酒发红,在杯中闪烁,

    你不可观看;

    虽然下咽舒畅,终久是

    咬你如蛇,刺你如毒蛇。

    你眼必看见异怪的事,

    你心必发出乖谬的话;

    你必像躺在海中,

    或像卧在桅杆上。

    你必说,人打我,我却未受伤;

    人鞭打我,我竟不觉得。

我几时清醒,

我仍去寻酒。

   

 

 

 

6

狮子坑

 

 

 

不法的隐意

    「这但以理有美好的灵性,所以显然超乎其余的总长和总督」(六3)。他拥有一些别人没有的东西——一种超越的「灵性」。这是神的灵的赐予。他不断得着圣灵的感动,因此在面对困难的时候,常能有卓越的表现,克服难关。在日常生活中,他也显得与众不同。他的个性、气质、处世的正直、断事的智慧,在在都有过人的表现。这种美好的灵性正是巴比伦所需要的。因此但以理所服事的诸王,都特别重视他,将最重要的行政工作托付给他。

他们视他为一位优秀的巴比伦人,而但以理在每一方面也都尽力效忠这个国家。他以真诚的关怀与爱来服事,他的态度令人无懈可击。他的生活方式大致与周围的人相仿。他的口音标准,他的孩子从外表上看来,与街上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在各方面都称得上是位杰出的公民。若狄斯瑞利(Disraeli)算英国人,季辛吉(Kissinger )算美国人,但以理就算是巴比伦人。译注:前二人为近代犹裔政治家。)

但是他却特别遭受同事的嫉恨。他们对他毫无感情,甚至到一个地步,要置他于死地。对这种情况,我们只能套用新约的一个名词:这是「不法的隐意」(The mystery of law-lessness,帖后二7)。但以理毫无理由遭逼迫、被处死,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太好了。他站在人面前,就令人觉得神的确存在,并且这位神是至善、施恩的神。罪的奥秘就在此:人受造的时候,神赋与他自由,使他能主动向造物主回应爱与欢欣;当初被造之物在神看来都是好的,但后来却出现了悖逆的情形,这无疑是从撒但来的。神原初创造时,他并没有分;将来在神的得胜中,他也没有分;但现在神却容许他张牙舞爪,直到时候来到,他必然会归于灭亡。

    但以理被同事憎恨、设谋陷害、置于死地,只因他站在真理的一边,爱神所爱,按神的心意而活。他的遭遇是圣经中许多类似事件中的一个。圣经中记载,因这种无故的憎恨,弟兄陷害弟兄,邻舍陷害邻舍,先知也被恨神者所害。譬如,该隐嫉恨亚伯(创四四一8),雅各的众子嫉恨约瑟(创三十七4),扫罗嫉恨大卫(撒上十七8、9),百姓憎恨当代的先知与神的使者。到了最高潮,人类种种憎恨都倾泄在耶稣身上。将他钉死于十架的人,正是全人类的代表(参徒三13—15)。

凡恨弟兄的……

    朝廷中那批憎恨但以理的人,觉得不将他置于死地,心有不甘。圣经中记载,这一类憎恨都会导致同样的结果——总是要将对方害死才罢休!约瑟的兄弟曾要将他灭口;百姓曾用石头把先知打死(代下二十四20—21。太二十三34—37)。「凡恨他弟兄的,就是杀人的」(约壹三15)。真正的恨,其本质就是杀人。

    耶稣钉死于十架,就是清楚告诉我们,恨究竟是什么。他一旦完全表现出来,后果何等可怕!

这种恨,基本上是针对神而发的。所有人类的内心深处,对神的真理都有不满之情,对与神相反的事却都爱好(参罗一25—32;帖后二10—12)。这种抗拒之情在十字架上充分地表现出来。当耶稣被钉死时,我们都在场——都站在错的一边!只有当我们发现实况就是如此,我们才能开始有正确的认识。圣经的话显示,当初神创造的时候,一切都是好的,「恨」绝不包含于其中(创一31)。他的惟一来源是撒但,其心思、精神、能力闯入了这个世界。而人因错误、堕落与误用自由,落入了灵的捆绑之中,以致他在各处带来混乱与死亡(参弗二1一3)。他的本质既与理性相悖,他出现的时候也常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他是那样真实、那样可怕,他的势力范围如此之大(参林后四3、4),毁灭性如此之强,以致神必须尽全力救赎、挽回,才能再使一切归正。

毫不动摇的见证

    这段故事告诉我们,但以理是因他真诚无伪的敬虔态度,而树敌遭恨。他的日常生活固然大体上与巴比伦人并无二致,但是他平时就愿意让人知道,他之所以能有杰出的表现,不是因巴比伦的缘故,而是因耶路撒冷的缘故。他经常从犹太人的文化与宗教中得到灵感与启示。在巴比伦众人的眼前,他勇敢地站出来,毫不妥协地为耶路撒冷的一切——她曾为神的名建造的一切——来作见证。他每日祈祷的习惯,素来不向人隐瞒(六 10)。藉此他向所有认识他的人宣告,他相信真理的来源在那里,一切人都需要到此寻求救恩。

   「他楼上的窗户开向耶路撒冷」,在此他「一日三次,双膝跪在他神面前」,虔诚求告那位曾拣选亚伯拉罕、以撒、雅各,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藉大卫之手建立那「永久之城」的神。那座城并她所代表的一切,是引导他心思的磁石。他祷告室窗口的方向,代表了他心思意念所循的方向。他并没有沉浸在巴比伦中,反而每一件事都回到圣经中去思考——反覆思想其中对耶和华、圣殿、圣城与圣地的记载,先祖们得此地为业的呼召,并先知们(尤其是以赛亚)对她伟大的远景所发的预言。但以理对一件事很有把握——有一日,世上万民将会发现,来到以色列神的圣山就能合而为一(参赛二2、3;亚八20一22)。他们将同来敬拜神,神会在她的新殿中向他们说话(参亚六12—15);他们要学习她的律法,行在他的道中;然后他们就会将刀打成犁头,枪打成镰刀,不再学习战事(赛二3、4)。从但以理看来,人类的前途不在尼布甲尼撒所建的大城,而在他所毁灭的那座城。对他而言,若耶路撒冷不再兴起,人类绝无脱离卑贱的可能。他不断祷告,恳求神保守那残垣断壁,重建其城墙,再恢复神设立该城的目的。他坚信毁灭不过是一时的。

    大家都知道他祷告的习惯,也知道他为什么祷告——一天祷告三次!当他们问他这样做的意义,他很坦白地说出他的信念。对他的信仰而言,一个真正「被掳」之人不可以隐瞒其信念。此外,因为许多事物都被破坏了,所以饮食的规条、守安息日的习俗对他们而言,更形重要了。但以理既不能到神的圣殿见证神的得胜,便将窗户开向圣城,「一日三次」在此膜拜(六10)。

    正因为他坚守犹太人的旧俗,不愿与「耶路撒冷」疏远关系,不断言明世界的真理与救恩惟从该处发出,因此许多巴比伦的权贵恨恶他,不只因他是外邦人,不只因嫉妒他的杰出才干,最主要的原因是,虽然他对巴比伦忠心耿耿、大有帮助,但他生命的中心却不是巴比伦,而是锡安。他常常成为耶路撒冷一切事物的代表;他的言谈和生活常常清楚地见证,人类惟从那选择锡安为居所的神那里,才能得到拯救。

得罪人的原因

    若是但以理在办事上稍有过失,或是不能持守他美好的灵性,他的敌人或许还会饶了他。但是他坚持认定,所有其他国家的神都不是真神,除了耶路撒冷的神耶和华之外,任何神的名号都无关紧要。这一点令他们受不了。他们绝不容这种观念继续滋长蔓延。

    在那古老的时代,坚守对以色列之神的忠诚,必然会招来愤怒,因为四周的人认为他们自己的宗教信仰与思想体系,才有无比的价值。但圣经却坚称,真理并非分化在世界各国各民中,也不是人凭着自己的能力或宗教性就可以揣摩而得;真理是神在恩典中亲自拣选一个民族,在其中显出她的作为。透过这个民族的生活,真理才表达了出来,成为世上的亮光(申四5—8)。当以色列人随着历史的进展,愈来愈发现掌握他们的这位神具有何等大的能力,他们也愈来愈清楚,所有其他的宗教都是空的,周围国家的神都是虚无的。扫罗时代,当神的约柜被非利士人掳去,放在他们的神大衮庙中,经过一晚,他们发现那个偶像从座上跌下来,仆倒在地,他们就把他立回原处,没想到第二天他却跌了个粉碎(撒上五l—5)。

    因此,但以理无法避免得罪人,因为他发现了绝对的真理,并且受到这真理的约束。任何其他体系在这真理面前毫无立足之地,没有一种体系可以像他一样,号称为绝对的真理。

    在现今的时代,若有人对他的信仰也作同样的宣告,必定会遇到和但以理同样的问题。耶稣警告她的门徒说,若他们清楚、忠诚地为他作见证,服事他,就无法避免这一类的冲突;对这个充满各种宗教、文化的世界,他们也会造成不可磨灭的印象。他们必须传讲惟有耶稣才是「好牧人」,在她以前来的「都是贼,是强盗」(约十7—11);唯有她才是「道路、真理、生命」(约十四6);惟独她是救主(参徒四12),所有的人都需要救赎(罗三23);惟独他是大医生,所有的人都有病,都需要她(参可二17)。他们必须坚持,真理已经出现在世上,是赐给万人的,就是他为我们降生在马槽、度过圣洁无瑕的一生、受死于十架,使万人与神和好,又从死里复活(弗四17—21;约壹五20、21)。

罪名不公允

    他们说不出为什么但以理的观点不可信任,该受责罚。他们找不到合理、公正的理由来控告他。正面攻击他和他所代表的一切,几乎不可能。要使他落入圈套,必须拐弯抹角的设一个计谋。

    这一章藉这个故事,似乎要指明一点:若有人忠诚为以色列的神作见证——不仅在言语上,也在生活上——他们所表明的真理,在诚实的批判者面前,总是令他们无话可驳。对任何一个明智、合理的心,这样的见证都是极其有力、不可推翻的。因此,若有人要否定这是有关神与人的绝对真理,他必须先违背自己的理性。只有故意抹煞理性,才能拒绝承认真理。

    因此,要定但以理的罪,必须借重剥夺基本人权的律法。这就是违反理性的行为。控告他的人在陷害他之前,还必须设法让那位愚昧的王订定这样一条律法。既然经过详细的调查之后,但以理的一切都无懈可击,他们就只得昧着良心,否定他的见证,控告他。

    在这里,我们看见了发自耶路撒冷的荣耀(在耶稣基督身上,我们更清楚看见这一点)。一个真诚的人绝不可能找得出理由来控告神的见证;凡是僧恨、逼迫神的见证的人,心中常喜好黑暗、不爱光明,并且明目张胆地抗拒一切代表「美善」的事物。换言之,相信耶稣基督,就是相信:以耶稣的言行。生活为准则的基督徒信仰,不可能与人类的纯正心思相抵触。惟有罪恶、悖逆之人,才会被耶稣触怒。只要一个社会完全接受福音,让福音的能力完全彰显,她就能在其中发现道路、真理和生命。福音可以应用于国际事物、人类前途,毫无缺欠或瑕疵。若真正的基督信仰会触怒人,必然是因那人的骄傲及罪的劣根性的缘故。向基督发怒,无异于违反真理、人性及生命!

    但以理的仇敌设下阴谋诡计陷害他,而耶稣的被卖和审判也同样如出一辙。按照正常的法律分析那场审判,人对他的一切指控显然都是诬告。整个过程充满欺骗,不合法又不合理,臭气熏天。她的审判官必然都是些诡诈、腐败、软弱的人。若其中有一个重要人物愿意站在公平、合理的一边,耶稣就可能被释放了。

    今天我们的价值观和作法改变得很快,人人都急于批评,要抖落传统中一切没有价值的事物。渴望变好的心是很正常的,批评的言论常常颇有道理。但有时候一些批评,特别是针对教会的批评(传统的价值、事奉的方向等)常常理由不够充分,只从片面的事实来看,而不愿意更进一步去了解。这种现象是因为,在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中,不仅有善的灵去驱使一切向善,也有恶的灵要摧毁善事。福音、人性、主耶稣的教训,以及人类社会从她与福音所衍生的许多优良传统价值,因此常被扭曲,令人觉得不屑一顾,甚至公然污蔑、诽谤。对这个时代的批评,我们应该乐意聆听;对其尖刻而真诚的质问,我们也应该坦诚相待。但是我们也应该警觉,知道人类的本性从大利乌王时代到现在,并没有什么改变!

借制度杀人

    设计陷害但以理的人,并不想亲手流他的血。因此他们没有打算在会议席上杀他——不像罗马时代的元老议员,各执短剑,在议会中将凯撒剌死。他们也没有想到雇用剌客。他们的目标虽相同,手段却更狡诈、更阴险。他们自己要披上无辜的外袍,而把但以理的死假手于那蒙在鼓里的国王。他们先改动法律和刑法,使但以理有理由能被处死,再设计捉拿他。这计画非常周密,每一个细节都详细考虑过。透过制度,他们能办到自己不敢做的事——因为他们都是有名望的人呢!

 

    「于是总长和总督纷纷聚集来见王,说:『愿大利乌王万

    岁。国中的总长、钦差、总督、谋士和巡抚彼此商议,要

    立一条坚定的禁令:三十日内不拘何人,若在王以外或向

    神、或向人求什么,就必扔在狮子坑中。王阿,现在求你

    立这禁令,加盖玉玺,使禁令绝不更改,照玛代和波斯人

    的例,是不可更改的。」于是大利乌王立这禁令,加盖玉

    玺。」(六6—9)

 

    今天,这种情况仍不断发生。其原因并不是要设计谋害一个人。有时是因为立法者的疏忽,没有注意到一些弱者的权利与幸福,使他们成了牺牲者;有时是因为负责人(像大利乌)的不智,对一些新的计划或法令所可能带来的伤害及败坏缺乏思考,轻易同意施行,使一些原本应受到保护与供应的人,遭到严重的伤害。我们的制度都藉法律而定,法令既订定就难以变更,而他可能会给人带来致命的威胁,正如巴比伦的制度能将但以理套住,置于死地。有一些人用来解决经济问题的制度,使其他人成了经济的奴隶。有一些人的进身之术、达成政绩之法、获得胜仗之途使其他人或遭死亡、或成奴隶。若有一个制度可以非难,我们的良心就不会责备自己了。因此我们可以漫不经心地投票,不愿改变或批评既成的制度,任凭制度使人失业、无家可归、丧命,毁灭人性与人格。如果这些事发生在我们家门口,我们必然会非常震惊,绝不愿在这种残酷的事上有分。但是若我们可以责备制度,良心就似乎过得去了!

操练带来生机

    当但以理知道他成了牺牲者——那个禁令已盖了玉玺,他回到家里,打开窗户,祷告感谢「与素常一样」(六10)。当试炼来临的时候,使但以理临危不乱的,无疑是这个多年严谨而不间断的习惯。多年来,他日复一日严格地操练自己,养成这个习惯,而到了危难关头,虽然没有特殊的圣灵感动,习惯所造成的惯性,已足能使他持守住了。这个习惯已经深深成为他自己的一部分,若他不将窗户打开,跪下祷告,就是背弃自己,也是背弃神。

    当然,他常常在祷告的时候灵里得到更新、得到启示。每当他跪下来,就发现神的同在非常真实,他深深被他吸引。他们的谈话何等真切。他心中被圣灵感动,百思不解的问题也得到光照与澄清。祷告之后,他决定更加坚定,心中更加刚强壮胆(参九3—4、20—23,十12—18)。但是他有许多时候,这样的习惯并没有立刻带给他满足感。祷告之后,他也不会有「蒙祝福」的感觉。他是否曾受到试探,觉得祷告没有功效?——神可能聋了,或是睡着了,或许他根本漠不关心!我们知道,在他晚年中至少有一次他非常渴望知道神是否垂听了他的祷告,以致神必须差派一位天使,告诉他不要害怕,因为凡他所祷告的,神都详细记下来了(参十1—3、12)。倘若他没有特意操练自己保持祷告的习惯,恐怕他无法与神保持如此真

实、有力的交通。

「习惯」的重要性

    也许但以理的勇气、坚毅及属灵的力量,都是我们望尘莫及的。但我们需要这样的品质。若我们能学到一些,或许就会发现自己能更自由、更有效地事奉神、事奉人,我们的信仰也会显得加信真实、活泼。我们今日常竭力要改进崇拜方式,让气氛更自然、更真实、更有创意、更活泼,因为传统方式令人觉得太沉闷了。但到头来我们会发现,基督徒生活中最宝贵、最自然、最真实、最有创意的事物,惟有藉长期的培养与操练才能产生——尤其是透过我们个人的灵修生活。当然,有时神赐给我们感动、与我们相遇、复兴我们,并不是在灵修时间或聚会时间,而是在突然的情况下发生的。即使如此,若没有良好的习惯将其保留下来,这种新生命的活力也不可能持久。固定参加教会聚会,也有助于维持我们自己的灵修习惯。神不要我们单凭偶尔有的灵性复兴来活,而要我们养成敬拜他、与她交通的习惯。我们必须安静、慎重的思考,究竟自己应当采用那一种方式来祷告、敬拜,才能极有规律地亲近神。我们必须找到一种方法,当环境不顺时,仍能靠他来持守与神的关系。神必会按照她的时候赐给我们复兴。

    一个习惯的养成需要时间,因此需要我们放弃一些喜好。若要养成像但以理那样的祷告、灵修习惯,我们必须特意拨出时间,譬如减少看电视的时间,或睡眠的时间。有一些嗜好或许也需要节制。这就是为什么当耶稣教导我们祷告时,常说我们需要坚忍、努力(路十一1一12),又将他与「儆醒」并列(如太二十六38)。祷告与「禁食」常有关连的原因也在此(诗三十五13;徒十四23;参林前七5)。

    有人曾批评施洗约翰要他的门徒禁食祷告,问耶稣对此事的看法如何。他只说:「新郎和陪伴之人同在的时候,陪伴之人岂能禁食呢?……日子将到,新郎要离开他们,那日他们就要禁食」(可二18—20)。他所说的「新郎要离开他们」,及将有需要「禁食」之日,很可能是指钉十字架起直到她第二次再来的这段期间。若是如此,他的话就是呼召所有的基督徒严格的操练禁食祷告,当作正常基督徒生活的一部分。但是耶稣的话可能也是对他的门徒说的,说明跟随她的人生命中会轮流出现各种情绪与经验:有时「欢喜」,因为感觉新郎的亲近,尝到与她同在的温暖与力量;有时却「悲哀」,因为完全不能「感觉到」神的同在,心中冰冷,思念复杂不能集中。倘若我们落到这种情况中,耶稣的话就是强调,唯有藉着平素的操练与习惯,我们的信心才能持续不退后。奥查德(W.E.Orchard)写到:「若你的祷告是日常生活中最有规律的事,我想你会发现他能掌握其他一切的事。」

法律的陷阱

    这项罪名最后成立的原因,是因为大利乌王认为,法律与秩序是不容更动的。他坚信这是一个健全的政府成功的秘诀,对一个由各族各地各方各民之人组成的大社会,唯有如此才能防止犯罪。这是「玛代与波斯」的优秀传统(参六8、12、15)。

    各种法规都订得非常详尽,犯法的后果也—一列出,不管犯案的情况有何不同,若有人违反法律,所订的刑罚必会一丝不苟地加在他身上。没有上诉的权利,也没有减刑的可能。连王也不可以破例特赦(参六14、15)。

    这种作法非常简单,统治者不听人申冤哭诉,也使他不致因改变主意而下不了台。经过伯沙撒的统治,整个社会已有步向放纵、不守纪律的趋势,因此这种严刑峻罚也有其价值,可以唤醒民众对法治的重视,对政府的尊重。大利乌喜欢这样。许多独裁者设立了政权之后,也喜欢这样。

但是这一回,这个方法却造成了窘境:但以理竟然犯了法!王发现他的法令居然比但以理还重要。但一切都太迟了!「王阿,当知道玛代人和波斯人有例,凡王所立的禁令和律例,都不可更改」(六15)。但以理,这个无辜的人,他亲信之中最优秀的一位,现在竟成了他执意厉行法律下的牺牲者。

大利乌觉得,他也像但以理一样中了圈套。他心烦意乱,「筹划解救他,直到日落的时候」(六14),希望让罪名不致于成立。但是最后,他不得不勉强自己作出可耻、不公的判决,因为他被那「神圣」的法律制度限制住了。在他周围那些极力拥护法治,主张严刑峻罚的人,却勉强他在法庭上作出最不公平的判决,这种情况令他觉得是非不分。他开始发现,「法治」不过是一个口号,惟有在良好的制度、完美的法律之下,才能真正实践不更改法令的原则。

    在「法治」的掩蔽之下,魔鬼照样可以猖狂地工作,正如在「自由」的旗号之下一样。耶稣被钉于十字架时,他的敌人主要是法利赛人和撒都该人,而这两党人都非常强调守律法。魔鬼戴「保守派」的面具,和戴「革命派」的面具一样容易。他不仅能在妓院,酒吧里大行其道,也能在会议席上、法庭中大显身手。也许是因为这一点,一位福音书的作者在记耶稣受害的经过时,特意记了一个指控者的话:「我们有律法,按那律法他是该死的」(约十九7)。

狮口余生

    为了保证但以理受刑的过程和其他的罪犯毫无区别,不因为他的地位较高,又是王的朋友而稍有宽容,他们牢靠的处理一切,「使惩办但以理的事毫无更改」(六17)。

    但是神却「差遣使者,封住狮子的口」(六22)。到了早晨,石头从洞口挪开,但以理从洞中出来,毫发不伤(六23)。

    我们若是敢相信这件事的确是事实,这个神迹的意义就非常重要。除非有一种力量能抑住饿狮,不容他们扑向丢过来的食物,但以理绝不可能获救。藉此神指示我们,野兽也是在她的管制之下,她能使兽类察觉他的旨意,他们甚至比人更能顺服神。人所抗拒的真理,狮子竟发现而且顺服了。这不是圣经第一次记载这一类的事。我们在好几处看见,当神工作时,动物的反应甚至强过人(参撒上六12;民二十二27;赛一3)。从这件事上,我们可以知道神应许的真实:「狮子必吃草与牛一样」(参赛十一6—9,六十五25)。

    早期教会的壁画和墓陵,常以但以理在狮子洞中获救为题材,表达出他们对复活的信念。认为但以理书是马克比时代的人,以为这个作品的目的,是在安慰面对死亡和坟墓的人,提醒他们复活的盼望。在基督教的传统中,认为其中的细节——如「石头放在坑口」,用王的玺封闭(六17),然后但以理才获救——是旧约中对耶稣的复活最伟大的预表之一。

但以理的经验,与我们的日常生活许多方面都有关系。诗篇中描述人脱离逼迫与危难,常用「从狮子中间被救出来」作形容(如诗九十一13,五十七4—6)。圣经又常鼓励我们相信,虽然仇敌有时会设下陷阱套住我们,但神必不让他们将我们困在网罗中(诗一二四6)。从世事的角度来看,这故事至少向我们保证,神既然可以控制真狮子的口,他也可以控制如猛狮之人污蔑的舌头,拯救落在其中的人。

大利乌

    对大利乌的心思意念,我们的资料不像尼布甲尼撒王那样丰富。

    圣经所记的事实如下:他轻易就被说动,订下让但以理落入危险的法令(六9);当他发现,自己颁布的禁令竟将但以理陷入危境,他花了一整天,想尽方法要改变判决(六14);在考验之夜,他吃不下、睡不着(六18);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赶往狮子坑,「哀声呼叫但以理」,要知道他的死活(六20);当他知道但以理蒙神拯救,非常高兴,立刻报复但以理的仇敌,以他们为食,试试那些狮子是否真是凶猛的饿狮(六24);并且订定一条令人难忘的「御旨」,尊荣但以理的神(六25—27)。

这些事实的意义,不容易明确解释。他订立禁令的原因,也许是因群臣提议的时候,对他说了许多奉承话,令他欢心的缘故。他的愁烦和营救的努力,可能是因为气自己轻易受骗。这也可以解释,他为何立刻就转向欺骗他的人,以他们证实那些狮子是否真是猛狮。这个举动至少表明,到了最后关头,他终于懂得如何运用「法治」保护义人的幸福,而不是以「法治」本身为目标。如此,但以理便一无所惧了。

不管大利乌的动机为何,他最后终于保护了但以理,并且高举他。本章下半部最重要的经文为28节:「如此,这但以理当大利乌王在位的时候,和波斯王古列在位的时候,大享亨通。」在伯沙撒的统治之后,但以理又被重用了。狮子坑的神迹,加上王公然处置但以理的仇敌,作了公平的判决,他的前途从此一帆风顺。这一点也显示,当外邦的君王有权管理神的子民时,应该给予他们公正待遇(甚至优待),神的应许才能实现。这一点现在重要,将来也同样重要。神的子民将靠外邦人的善待与保护,才能达成使命;神已经起誓,要看见他们受到这种保护与公正的待遇。对于这一点,以赛亚书比旧约其他书卷讲得更清楚。这卷书奉神的名论到波斯王古列,称他为神所「膏」的,命他作「牧人」,解放神的百姓。他要将他们从巴比伦的轭下释放,打发他们归回本乡。虽然他身为外邦人,对神毫无所知,他仍要作成这一切事(赛四十四28一四十五6)。稍后,他又向以色列说,地上列邦的君王将受感动,不仅保护、供应神的子民,并且将奉上尊贵的贡物(万国的财宝),归给以色列(赛六十)。

    本章最后要向我们说的是,尽管帝国有兴衰,君王时更换,潮流将改变,但在诸般变动之中,有一样始终屹立不摇,那便是但以理——这位属神的人,永远行公义,好怜悯,存谦卑的心与他的神同行(参弥六8)。

 

 

 

7

巨兽与人子

 

 

世界势力新观

  现在我们要进入但以理书较不出名的部分。这部分比前半卷书恐怖得多,内容是一连串的异象,非常复杂,初读之下令人完全不知所云。学者们辩论其意义,幻想家为之着迷,而一般读者则很快掉头而去。但这些话也是神话语的一部分,能够使我们有得救的智慧(提后三15)。*

    在解释这一连串的异象之前,我们需先了解其时代背景。我们曾经说过,伯沙撒王元年对但以理别具意义(参本书96页),他看见当尼布甲尼撒逝世后,巴比伦的特质、精神、外观、士气及政府,都开始有深刻的改变。他发现自己遭到排挤;当年围绕在尼布甲尼撒身边,共同使巴比伦壮大的人,现在都失势了;大权落到伯沙撒周围的人,使这帝国不幸迅速败亡。这些改变必然会令但以理三思,他一生从事政治,努力改造世界,究竟价值何在。这一段时间,他不得不深深反省过去的一切。然后他开始领悟到,有一种不明因素,能使得夺到世界权势、掌握历史前途的政权,走向可怕的光景。今天也有许多人产生类似的省悟。比方说,一位核子专家可能会突然警觉  到,他的研究会带来何等严重的后果,因而内心深感不安。

    到那时为止,但以理可能认为,无论在哪一种环境中,政治家的责任都是尽可能去改善他,对一个正直的人而言,这是一种高贵的艺术。他所服事的政府有一位开明的君王,心胸相当开阔,可以接纳不同的意见,也有认错的勇气(四34一37)。他的政治老板在执政未期,从没有忘记自己那个有名的梦——四种金属铸成的巨像;也没有忘记警告:神的国最后必要得胜,无论人如何努力,企图拦阻神国度的进展,至终必然失败摧毁(二36—45)

    但以理发现,与这样一位领袖合作,他的良心与信仰很平安,没有不可解决的冲突。但是伯沙撒的统治一开始,政府中的措施、气氛都开始不同了。我们可以很合理的假设,但以理此刻对政府有了新的看法,他觉察到,在地上的统治系统背后,潜伏着魔鬼罪恶的势力。他第一次发现,世界历史丑陋的内幕——好似「水门事件」——居然搬到舞台上演了。他开始明白,政治中的争斗很容易被黑暗的掌权者利用。他们早已随时预备,要在人类历史中大显身手。他对历史、政治,并巴比伦本身,都有了新的认识。

    他对尼布甲尼撒第一个梦的解释,显示他已经深深了解,一切建设帝国的努力终必归于虚空(二36起)。但在他生命的这个阶段,新的异象临到他,使他对历史的看法更阴暗。这次的异象不再是一座由四种金属做成的巨像,壮观而不扎实。他看见四头残暴的「兽」,从浪涛漫天的「海」中出来(七3)——四兽代表世上的帝国,而海代表充满风暴的人生。这四兽知道自己出于混乱之中。他们贪婪无度,一心要扩展自己的暴力,制造更多的混乱;每一兽都将自己之前的那兽掠夺尽净;他们存在的目的只为争战、吞吃。当这一幕可怕的情景启示在但以理眼前,他不禁惊恐万分,因为每一兽都比前一兽更恐怖野蛮。在这些斗争中,人心完全被抹煞。只有第一兽的外形比较尊贵,也能用脚站立,有一段时间像人一样(七4)。但接下去的兽,一个比一个残暴,一个比一个凶狠、不留情,最后的第四兽更是集大成,他极其可怕,和世上一切野兽全然不同,以致无法说明他像什么(四7)。凡逃脱他「大铁牙」的,仍被他的「脚践踏」至死。他最可怕之处就是他的「十角」,从其中又长出一个「小角」,上面「有眼,像人的眼,有口说夸大的话」(七8)。显然他的残暴之上冠有强烈的骄傲。倘若但以理是在现代描写这个兽,可能会说他的眼中发出雷射光,他的呼吸喷出核子毒气!

今日的问题

    每一个时代的政治都必须严肃地自问,其目标与成就到底有何价值。我们在第二章中曾说,政治体系本身常会种下导致败亡的种子。而但以理在异象中所见的邪恶发展情况,是否也同样隐含在一切的政治体系中呢?我们不可忘记,新约中也提到类似的事。启示录第十三章描写,世上出现了一个巨兽,象征末世敌基督政权的兴起,他在历史中大大兴盛,因撒但的影响,憎恶一切美善的事物并基督徒,定意要逼迫、灭绝神的百姓。这是否是人类历史上至终将出现的局面?世上各国在不断为生存斗争之时,其内在的本质是否也会朝这方向不断发展,直到原形毕露?我们的政治体系若持续下去,是否也会走到这条路上,或是向他屈服?

对这个问题,各人的看法不同。有些人认为,政府既是神所设立的,其本质应趋向善而不向恶。有些人觉得,但以理第七章出现的兽,以及启示录第十三章所论的兽,一直都在世上,潜伏在各种政治会议底下。也有人认为,他们对政府的态度,要看他是否虚浮、罪恶而定。

但以理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我们十分清楚。在见过这可怕的异象之后,他仍然服事历代君王,态度刚强而认真。这表示,他仍然认为政治本身是中性的,不一定会表现出他在异象中所见的那些兽性。新约让我们看见两种政府的样式。启示录第十三章的政府却是神手中的尊贵器皿,为赏善罚恶而设立的。因此,我们不必在此时将但以理书合上,认定政治都是属魔鬼的,联合国就是敌基督,欧洲共同市场必定会形成那十角。耶稣对门徒说:「你们是世上的盐,是世上的光」(太五13、14),盐使物质不致腐化,光能驱散黑暗,使恶势力不得聚在一起图谋不轨。主乃是告诉门徒,腐化与黑暗不一定会得胜(即使在政治范畴中!),只要他们持守见证,并居于领导的地位,光明就占上风。从第六章中我们可以清楚看见,在当日的体系中,只要但以理存在,就能保证政府可以达到某种程度的公平与人道。

最大、最痛苦的问题

    本章的内容是论到一个可怕的异象。先有四巨兽出现,至终是「人子」的得胜。其段落明显分为二。第一段是描写异象,未加任何解释(七l—14)。接着是一段解释,由「一位侍立者」所说,只含言词而已(七15—17)。这段话解释了一些令但以理好奇的细节,但是在请这位侍立者解释细节之先,但以理已经明白了异象的主要信息。我们将先看这个异象如何使他明白一件事——一个不断困扰人类心灵的严肃问题:这些威胁「善」的邪恶势力究竟来自何处?其前途又如何?

    在这一点上,我们发现虽然但以理精研圣经,但是他的心思也受到巴比伦与中东一带文化的影响。关于世界被造之前的情形,当时流行的看法是,造物主在创造这个世界之前,必须先征服一个怒潮汹涌的大海,这海受狂风吹击,其中的怪兽不断兴风作浪。某些怪兽的名字,圣经也曾提到,如利维单(Leviathan,合译本译为鳄鱼,现代中文译本译为戾龙)、拉哈伯(Rahab,参赛二十七1,五十一9)。巴比伦人相信,他们有能力摧毁良善,因此必须先将他们驱逐、毁灭,才能创造世界,否则这些毒蛇又会出来作怪,到处散布混乱、破坏秩序。因此,巴比伦的神话说,经过一连串的战争后,这些从逆浪中出现的怪兽被包围、征服、刺伤。他们一年一度举行盛大的庆典,庆祝他们的神与这些海怪的战争。他们相信,其中的仪式有助于他们的神继续在战争中获胜。

这种世界观称为善恶「二元论」,而圣经的观点则是「一元论」。即「起初」只有神,她充满了善与爱。「二元论」的看法为:这世界的基本结构中,就有一股恶势力(或恶神)与神相对,双方旗鼓相当,善恶的斗争将永远存在。

这种观点非常悲观。推论下来,可以说「善」永远受威胁;历史的发展除了战争之外,没有其他途径可言,而双方都没有永远获胜的把握。在这样的假设之下,「恶」永无穷尽之日,因为他也无开始之期。但以理处在这一种「时代潮流」及环境影响之下,心思不可能完全不被感染。也可能偶尔不免落入巴比伦的思想方式。有一次他大大悲哀,部分原因或许就在于此(十2、3)。今日我们常太容易受这类世界观的影响,因而内心忧伤痛苦,其实这类看法完全不合乎我们的信仰。好在,但以理的「异象」把他带回真理与理性中。

最终的答案

    首先,这个异象将以色列之神统管万有的权能表现了出来。在创世之前,在人类历史中,一直到永远,他的全权永不变更。击打「海」的「四风」乃来自「天」上(七2);海被搅动,而兽必须在狂风中求生存。每一只兽在地上的权力范围与年限都已被限定(参七12、25),他们项上彷佛被皮带紧紧系住。这个异象将但以理的心思带回圣经中的创造故事:「起初,神……」(创一l)。若他出生再晚几代,他可能会说:「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约一1)。当初并没有恶,也没有波浪涛天的大海——只有神!

    但以理的心思回到了创世记,其中的世界观才是世界的实况。他也回到了出埃及记。当时在红海边,周围的环境似乎竟与古老的神话相符,不料海与其中的恶势力完全没有给神带来任何麻烦(参出十四13—16,十六21—31)。但以理又回到了列祖与先知的思想中,他们一再强调「诸水」惧怕以色列的神(参诗七十七16,九十三3、4,一○四6—9),他已经完全击垮了拉哈伯(赛五十一9、10),还能幽默地用角钩吊起利维单(伯四十一l—2)。

    但以理的异象不仅显明了神的权能掌管了罪恶,并且也说明,她那智慧、公义的目标,是要使一切达到至善。神不仅能掌管一切,她的治理也是最有智慧的。在各种冲突中,她仍能详细而无误地看透每一种角色。他会一步步引导信靠他的人,最后必定会宣告公义的判决。当异象从大海转到天上时,他看见其中「有宝座设立」(七9)。天上的活物尚未出现,这些空座位已经是雄伟的记号了,带给人无限的希望。然后审判之主,及其他的陪审员入席了。这位审判之主乃是「亘古常在者」(七9)——最理想的审判者,知识经验俱丰。「事奉她的有千千,在她面前侍立的有万万」(七10)。每一项判决,所有陪侍者都会听见,其执行绝不得有误。「案卷都展开了」(七10)。巴比伦人相信有所谓「命运册」,将来的一切都已记载在内;以此类推,我们可以认为,这些案卷的意思,是指未来不是由偶然的机遇造成,乃是出于神的心意与智慧,他的旨意已定、目标已决。或许我们也可将这些案卷视为一种记录,记载等候宣判者过去的行为——这项记载绝对清楚无误,不再需要证人,也没有再上诉的需要(参启二十12)。

    随着案卷的展开,判决宣告、命令发出,而地上争战的景象也开始有了变化。从宝座面前发出的火要焚烧那只巨兽,而他受到痛苦后更加忿怒,残暴异常,火却将他浇灭了;其余的兽所带来的祸患,虽然延期处理,但他们的「权柄都被夺去」(七11、12)。

人子的国度

    但以理因为熟知圣经,对这些老问题的答案早已略知一二。这异象只不过再次强烈地提醒他,以免他逐渐将他遗忘了。但是在异象的末后一幕,却出现了一个全新的观念,他所

熟知的传统及答案,从未出现过这种情景:

 

    我在夜间的异象中观看,

    见有一位像人子的

    驾着天云而来,

    被领到亘古常在者面前,

    得了权柄、荣耀、国度,

    使各方各国各族的人都事奉他。

    他的权柄是永远的,不能废去,

    他的国必不败坏。

                                          (但七13、14)

 

学者们对这一位「驾着天云而来」的「人子」究竟代表什么,竟见纷纭。他是否是以人形显现的圣者?或是神子民总体的代表,表明神至终必将权柄、荣耀赐给她受欺压的百姓?(27节可用来支持此项观点。)这是否是弥赛亚的异象?有些学者同意,有些则表示反对。但这段经文的主要信息之一,却非常清楚。最后的胜利不属于那些兽的国度,而是属于以「人子」为象徵的国度。未来的国度不再属于相信暴力的人——他们的福音就是盲目的暴力,他们的政策与人性、善良完全相反。人性或许在一段时期(一代、两代甚至三代)会被抹煞,但最终仍会得胜。人子将驾着天云而来!

这才是最后的答案。新约的答案也是如此。希伯来书第二章将他具体表达了出来。这封书信是写给一些内心日益软弱、失去了热诚的人(来二6—9),对前途觉得灰心失望。他们期望自己在世的时候,就能看见神的国大有能力临到,基督复临统管万有!该书作者指出,神有一天必要使万物都服在「人子」脚下,他引用诗篇第八篇作证,证明那位人子就是主耶稣(来二6—9)。他也承认,在他的时代尚未看见万物都服他(来二8),这一点大家都清楚,因为各地邪恶的官吏愈来愈多,好人倒受逼迫,「兽」正在大显猖狂。但是他又说:「惟独见耶稣……得了尊贵荣耀为冠冕」(来二9)。耶稣已经复活!耶稣是主!他认为,这一点已经足以驱散任何人的怀疑。她已经胜券在握!万物的结局时刻,他必然能统管万有。

    耶稣时常自称为人子,显然她相信但以理书第七章所提到的那位人子,与他将来所「行」所「是」有密切的关系。无论但以理当时怎样想,耶稣确曾引用这段圣经告诉我们她再来与

得胜的真理(参太二十四30)。

人子与至高神的众仆

    此刻,圣经似乎要一个重要而有用的观念,就是基督与他子民的关系。凡是在地上属于基督,与他联合的人,都可说已在他里面,他就是他们的代表。本章13、14节中说,有一位「像人子的」人物驾云而来,得着了国度;但在17、27节中却说,国度是赐给「至高者的圣民」(即神的子民),而不是「像人子的」那一位。以赛亚书提到神的「仆人」时,也有类似的观念:有时以赛亚用「仆人」泛指以色列全国(赛四十四1,四十五4),有时这个词却是指一个特定的人,教会认为是指基督(如赛五十二13一五十三12)。

    有人认为这类地方是以「拟人化」的笔法描写一个团体。但是这种解释的漏洞很多,不能令人满意。新约中却有一个更好的讲法。耶稣有一次曾说:「我是葡萄树,你们是枝子」(约十五5)。他不说自己只是树干,乃说他是整株葡萄树。这是一个奥秘。那些枝子还没有与他联合之前,似乎就已经被她完全包括在她自己里面了。

    保罗论到教会与信徒的关系时,说:「就如身子是一个,却有许多肢体;而且肢体虽多,仍是一个身子,基督也是这样」(林前十二12)。有时候我们以为他会说「教会」,他却说「基督」,因为对他而言,基督虽然永远是独一奇妙的一位,是使他得救恩的主,但她也是一位独特的人物,能将她在十字架上所救赎的每一个人都包括在自己里面。保罗在大马色的路上遇见耶稣时,已经开始有这种认识。当时他正要到大马色去逼迫基督的子民,耶稣不是向他说:「扫罗、扫罗,为什么逼迫我的教会?」他乃是说:「扫罗、扫罗,为什么逼迫『我』?」(徒九4 )。他在罗马书和哥林多前书中,都表达了类似的思想:首先的亚当代表了全人类,他的堕落与败亡将他们都含括在内;第二个亚当——那位真正的人、或称为「人子」——却代表了所有的「至高者的仆人」(罗五12—18;林前十五20—22)。

    这种观念很难以理性来解释(正如三位一体、道成肉身一样),但他确实是福音内容的一部分,我们可以凭着信心在其中欢喜快乐。他将带给我们保证,也带来挑战。譬如,当他死于十架,为我们付上救恩的代价时,我们也的确在他里面一同死了;当他复活时,我们也与她一同活过来,有新的生命,不再受罪与死的捆绑(林后五14—15;西二20—21);明了这些,对我们的基督徒生活有莫大的帮助。我们已经脱离罪,因为我们在他里面已经死了;我们已经拥有新生命,因为我们已经与他联合,在他里面了。这是新约许多经文的主题。但以理这次异象的最后一些话,无异将传统说法再往前推进了一步。而耶稣在他的时代,更藉着这一点清楚教导人认识他,认识她来的目的,以及她如何拯救人、如何使她的门徒像她。

最后一兽的可怕之处

    那位侍立者告诉但以理,他所见从海里上来的四头巨兽,是「四王将要在世上兴起」(七17)。第一兽曾受羞辱,然后从地上立起来,「用两脚站立,像人一样」,并且被赐予「人心」,这似乎是指尼布甲尼撒(七4,参四33、34),因为这第一兽是四兽中外表最高贵的一个。此处却没有继续解释其他诸兽各代表什么国度。但以理对第二及第三位王似乎没有多大兴趣,只注意到第四兽。「那时我愿知道第四兽的真情,他为何与那三兽的真清不相同」(七19)。

    但以理所得到的答案甚为神秘难解。那侍立者说,这兽是「第四国」(七23),其中有一连串的王兴起,最后将权力归给一位大大不同的王,他是用诡计、狂傲、亵渎的话得到权力(七24、25)。他非常憎恨神,而将他的恨意转嫁到相信神的人身上。他暂时会胜过他们——圣民必交付他手一载、二载、半载(七25)。

    这位王是谁?这个兽所代表的权柄为何?那时期又是指着什么?一切说明只到此为止,我们无法知道更多了。这四兽所代表的王,有一种可能,是与第四章那巨像所指相同。若是如此,则这四个王朝可能是:(1)巴比伦,(2)玛代波斯,(3)希腊,(4)罗马。小角则可能是指罗马帝国版图之内,在基督教会形成之后,敌基督、逼迫教会的王。这个解释与使徒保罗及启示录的解释十分吻合(参启十三)。保罗可能认为,那「不法之人」(他似乎认为小角所代表的就是这人)会在罗马帝国内出现,在地上大肆蹂躏,直到耶稣第二次来,才将他灭绝(参帖后二3—9)。启示录似乎也将罗马帝国比作那最后的兽(启十七9—13)。其时罗马政府已经开始逼迫基督的教会。大部分传统的解经家都如此解释;当然,自改教以来,也有许多解经家认为罗马天主教就是那兽。但我们要注意,若采用这种解经法,会使本章的小角和下一章的小角所代表的人不同;这种解法的小角必须出现于罗马帝国内,而下一章的小角显然是指希腊塞流斯帝国王朝的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主前175—163年)。

十角

    那十角中,有三角被推翻,小角取而代之(七20)。这些角究竟代表哪一些王或势力?关于这个问题,许多人曾发挥想像力,列举出种种可能性。整个罗马时期如此冗长,(有些解经家认为今日仍包括在其中),版图如此广阔,大小王朝的兴衰如此复杂,只要稍微动点脑筋,不难将他作成一套历史模式。有一个时期,许多人认为拿破仑是那兽,于是经过一番精心的组合,那十角和其情况,可以完全与拿破仑所击败而重立的国家吻合。同样,当欧洲共同市场快要有十个成员时,有些解经家又开始兴奋了。

    但是那四个国度也可能是:(1)巴比伦,(2)玛代,(3)波斯,(4)希腊。认为但以理书写于马克比逼迫时期(主前160年左右)的人,多采这种看法。这种解法中,小角当然不是指将在罗马帝国中出现的敌基督,而与但以理书全卷的焦点相同,指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

    至于其他诸角,依这种解法,便是指希腊帝国中的一些王。在这个范畴中要找出九个或十个王也不难,因范围很广。亚历山大大帝死后,他的希腊帝国分裂为两个主要部分(见简介,第11页起)。一部分为埃及与附近区域(托勒密王朝),另一部分则为叙利亚,包含巴勒斯坦(塞流斯王朝)。经文中看不出那十角是代表托勒密与塞流斯两个王朝中各几位王,或是单代表其中一个系统中的十位王。当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即位后(主前175年),他设计谋害了两位塞流斯王与一位托勒密王,这些事似乎也符合那三角被拔出,小角取而代之的话。「一载、二载、半载」(七25)似乎也可以指安提奥古斯使圣殿荒凉三年半之事。

透视的眼光

对但以理异象中所见的四国究竟何指,那十角所代表的王为何,我们已经举出几个不同的看法。这些不过是各种解释的一二例而已。我们绝不低估研究这些问题的人,他们曾费时费力去观察、思考、想像,要在历史中找出他们所代表的实体。这一类研究自有其价值。但是我们必须记住,但以理在这异象中所见的这些兽与角,其意义不只是在历史中能找出实体而已,他们乃是各自代表某一类帝国及其中的卫星权势。在神对人类的大计划中,这类帝国及权势会在各种不同的时间、地点、环境中,出现于历史的舞台上。但以理看见,这些兽所带来不寻常的局面,以及兽与角之间的连带关系,是人类历史行进中典型的例子,后代的人可能会看见类似的局面反覆重演。再有,各兽之间的关系、各兽与环境之间的关系,不仅预言了特定的历史事件,对历史整体而言,也同样有预表的价值。因此,但以理不仅要我们注意异象的前景有兽在舞动,他更要我们向异象的远处看,注意他所描绘的全景,明白其中深刻的意义,思想未来遥远的世代。这里的小小前景,是以一个时代为代表,指出未来世代的方向。我们何等需要有透视的眼光!

因此,在解释这些异象时,让我们效法但以理的榜样。他看见了四巨兽,只是大略询问了其中之一的概况(七19)。我们一开始不要太关心各项细节的具体意义;把这些细节记在脑海中,常常尽可能站远一些,将整幅巨画尽收眼底。让我们从整体来看其中的线条,以及线条的转折,容许这幅图在我们心里创造一种感觉,使我们能来到但以理时代的门槛前,与他一齐望向未来,直到世界的未了(这异象的目的正在于此)。在这样的亮光中,阅读历史课本及报纸的记载,我们就能评定各样事物的地位,判断其价值。这种判断不是纯粹的价值评估,而是衡量我们的时代历史巨轮究竟来到了何处。

今日的现象

    从但以理的透视眼光来观看今日的世界,我们必须思想,他对第四兽的详尽描写,对我们究竟有何意义。我们的目标,是要找出那异象与当代事务类似的光景。作到这一点,或许就可以评估我们与世界末了的距离究竟还有多远,以及我们正在以多快的速度朝他进行。

    许多人在研究但以理书及启示录之后,相信世界末日的确很近了。他们在世上的各个政府中寻找所谓「兽性因素」,作为末日临近的最初徵兆。他们认为,这些将会汇聚、发展成一个敌基督的世界政权。他们既担忧、又兴奋地发现,不仅独裁政权陆续出现,各种世界级的协会也陆续组成,其目的是形成世界性的中央组织,对各地成员给予「世界性的领导」。对于共产主义运动、普世教会联合运动、商会运动,及共同市场运动等,这些认真、热诚的圣经学生,都以怀疑的眼光视之。

    我们再读这段经文,便可以了解这些恐惧其来有自。这段经文警告我们,一种庞大的兽政府可能会出现(七19),其惟一的统治方式是暴力(七20),并且他非常自夸、自恃(七20b),甚至要随意更改优良的传统与律法,及深得人心的美好习俗(七25)。这些改变都强迫实施,因为旧秩序会妨碍他所要发展的权势。这段经文也警告我们,当这「兽」将其毒爪特别伸向神的子民,我们就必须格外儆醒。他会用诡计打长期消耗战,折磨神的子民,直到他们抗拒的力量逐渐衰微,落入灰心、妥协的地步(七25)。

    当然,我们应该保持儆醒,注意当代有无这类现象。但是在作比较时,我们的态度应当十分谨慎。若我们对一些以全世界为范围的工作——如大的运动、协会等——总是抱着害怕的心理,我们也必须反省这是否是一种健康的态度。当然若这些运动、协会、同盟,是以强迫的手段逼人加入,不给人选择权,也不容许人任何异议,个人的决定不受尊重,意见不予理会,那么,这种运动显然是属魔鬼的。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不敢反抗,因为基本人权完全被否定,反抗就会招来逼迫。但若一种运动的范围虽然扩大,有世界性的组织与领导,但其权力是经过自由、公开的讨论及公正的方法达成,参加的人有绝对的自由权,随时可以考虑是否继续支持其发展,那么这种运动不一定就是属魔鬼的。

    因此,当我们要从本章的亮光中判断今日之事,必须十分谨慎。若我们发现政府控制社会的政策,是特意与福音为敌,要从教会内部加以控制,使她无法抗拒独裁的计划,那么,从本章看来,红灯的确亮了,我们应当特别留意。此外,当一种权势开始要求人付出绝对的爱与忠诚,似乎取代了神的地位,我们也应当小心。在历史中,我们不必看太远就能找到这类例子,譬如希特勒的统治——他所带来的功课,这世界学得太慢了!当一些真诚的基督徒被夹在世界的权势中,譬如在远东、中东或其他地区,我们读到但以理书这几章时,会以为英国、美国、苏俄或中共就是那只从深海中上来的兽,要毁灭人性与基督徒的信仰。我们也不能说这种解释绝对错误。同样地,如果有一天我们看见非洲的国家、政府出现了的现象,好比过去几世纪中我们所熟悉的兽(英国、美国、中共)的光景类似,这样的解释也不能算错。

忧伤合理吗?

    令我们希奇的是,但以理虽然看见一个荣耀的异象——有一位「像人子的,驾着天云而来」,代表神的王权仍在宝座上,不断控制、审判万物(七13、14)——但他的忧伤并没有完全止息。他「脑中的异象使他惊惶」,「脸色也改变了」(七15、28)。他这种反应是很自然的。当我们开始认识魔鬼权势的力量,发现他会如何攻击人的生活,如何带来翻天覆地的局面,如何将人类社会陷入地狱一般的光景,我们岂不是也会不寒而栗?基督再临的信息难道会使我们不再觉得悲哀,不再需要对罪恶造成的乱世感到忧心?

    今日有许多声音告诉我们,自从耶稣复活之后,罪恶的权势已经完全被击败,因此基督徒不必再惧怕他的能力,我们当培养愉快明朗的情绪,而不必忧伤。这种推理很吸引人,似乎也很合理,但是新约对这件事的教导却有两方面,我们必须同时思考。第一,罪恶的权势的确被击败,快要被驱逐尽净了,耶稣基督已经将这世界一切恶势力背后的罪恶权势彻底击败了(约十二31;西二15)。新约曾用比喻告诉我们,当基督来临,恶势力再不能留在天上。启示录十二章生动地描写天上起了争战,魔鬼被赶出去,来到地上(启十二7—9)。这些描写回应了耶稣自己的话。她曾说,因他在地上的工作,撒但「从天上坠落,像闪电一样」(路十18)。这些话的意思是表明恶势力突然间不再能控制这个世界,这是基督的工作第一个果

效。若是但以理对「人子」最终如何胜过罪恶的细节知道得更详细,或许他就不至于常常情绪低落,心思让那末后的兽与小角霸占了。

    新约虽然清楚强调「人子」对罪恶完全得胜,但是同时他也强调,这已经吃了败仗的恶势力并没有全完被毁灭,他还能胡作非为、大肆破坏,使我们不得不祷告、劳苦、忧伤,并在「恐惧战兢」中儆醒(弗六12;彼前五8)。启示录第十二章明说,当撒但从天上被赶出后,他气忿忿地到地上来,决心要在自己被毁灭之前,拿出看家本领来破坏。换句话说,虽然「天上」现在将仇敌清除了,但地上却会因这个受伤的仇敌大发列怒,而经历一段熬炼。「所以诸天和住在其中的,你们都快乐吧!只是地与海有祸了,因为魔鬼知道自己的时候不多,就气忿忿的下到你们那里去了!」(启十二12)。这些也回应了耶稣的警告。他曾指出,将近未日时罪恶权势,必会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制造更严重的混乱(太二十四6—11、24一30)。因此,那令但以理忧伤的情况,今日仍在世界上发生。罪恶在地上仍能极有力地捆绑,辖制个人或机构、社会,因此我们不能忘记耶稣亲口的警告:「儆醒祷告」(可十四38)。她所教训的八福之一:「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太五4),其意义也在此。

儆醒的必要

    因此,我们从但以理的忧伤也能学到功课。比起大多数人,他的生活与工作更接近地上政权的实质,所以对恶人夺权的可怕性,他更加清楚。他的榜样至少能警告我们,必须面对现实。我们必须「儆醒」防范罪恶,好像自己落入危险中一般。但以理在异象中,看自己所服事的巴比伦政府也有兽性存在,这或许会让对自己参与政治的事,打一些问号。今天我们每一个人都可能落入一种危险,就是太过卷入社会,在其中为金钱、权力及地位而斗争。这种斗争本身常充满兽性的残暴,好像但以理在本章的异象中所见的一样。若我们参与其中,不论胜负如何,在斗争的过程中,我们必然会逐渐失去人性。即使我们埋首在教会中,也不能逃避这种危险。保罗发现,这一种灵,就是造成兽性、使兽相咬相吞的灵,也在加拉太教会中工作,带来纷争、谣言、互相论断的情形。他警告他们,这个灵会使他们自我毁灭。「你们要谨慎。若相咬相吞,只怕要彼此毁灭了」(加五15)。主耶稣要彼得知道,他落在极大的危险中,因为撒但的试探会变得非常猛烈,以致他几乎无法持守信心,必须靠基督的代祷与恩典,才能稍得保存(路二十二31、32)。我们万不可以为,既然基督已经胜过魔鬼,我们的对手必定非常软弱,危险性很小,我们的生活可以像郊游,而不必像一场猛烈的持续战。在这件事上,我们的抉择仍然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在使但以理明白那兽的恐怖性之前,神先让他看见「人子」的得胜。这一点也有深刻的意义。

感谢神,这是圣经的秩序。对于罪恶权势的真正本质,及他们为人类(并他们本身)带来的恐怖情况,圣经并没有给予充分的说明;直到那位得胜者出现,胜过他们,拯救了人类,圣经才启示出他们的本相何等可怕,作为何等猖獗。我们常常忘记,基督徒信仰中大部分对撒但的可怕、地狱的痛苦等描写都是出自主耶稣亲口的教训。我们读圣经的时候,绝不应该忽略这些教训,漠视他要我们面对的事实,但也不要单单留在福音信息的这一层面。主耶稣在世的末后之日,将这一切讲得很清楚,她说:「现在这世界受审判,这世界的王要被赶出去;我若从地上被举起来,就要吸引万人来归我」(约十二31、32 )。

 

 

 

8

公山羊与角

 

 

二度异象——有关亚历山大与安提奥古斯

    本章的重点为两件事。第一幕骇人的景象,是一只「公绵羊」被另一只「公山羊」旋风似地击败了,结果公山羊本身也四分五裂(八1—8)。

    本章的描写非常生动。但以理看见那只公绵羊,正在向四面八方抵触,展示他的巨大威力(八4),突然从一个料想不到的方向,他遭到致命的突击。有一只公山羊「从西而来」,事先没有一点警告,向他横冲直闯(八5)。他的攻击力很强,那只公绵羊站立不住,跌倒「在地」,被得胜的公山羊践踏(八6、7)。

    公山羊的胜利让人吃惊,但他的崩溃更令人惊讶。他得胜的时候「极其自高自大」(八8),但是为时很短。正在这只高贵的兽得意非凡的时候,他的权力突然被夺去,落到极卑微的地步。

    本章的异象不像但以理书其他的异象,引出各种不同的看法。其角色所指历史上的人物,几乎所有的解经家看法都一致。这段是指亚历山大大帝的崛起与败亡(八20、21)。至于首先出现的公绵羊,他往西、往南抵触,没有任何兽能拦阻,是代表波斯帝国。那有一只「非常的角」的公山羊,闪电似地闯入,胜过公绵羊,却在这过程中折断了自己的角,则是代表亚历山大本人。自主前三三四年开始,他不断击败波斯人,以惊人的速度赢得一连串战争。接着,他又以更快的速度,挥兵直到印度,完全征服了他当日的世界。但是在主前三二五年,正当权势到达最高峰之时,他突然倾倒了。

    当我们继续读下去时,隔了一段日子,发现另有一个角色起来,取代了亚历山大。首先那代表亚历山大的「大角」折断,长出「四个非常的角」来(八8)。这代表继亚历山大之后平分大权的四位将领,他们形成四个希腊王国。从其中一角,又有一个「小角」冒出来(八9)。他被称为「小」,因为从他起初的经历看,并没有迹象显示他会作出大事。他的作法完全是小人物夺权的手段。「权术」与「诡计」是他主要的武器(八25)。他「心里自高自大」,定意要使用暴力,并且高举自己。这里提到,比起亚历山大或波斯王,他对神的旨意更加敌视,他得权之后,犹太人为了神的缘故,将陷入生死关头之中。

    这个小角显然是指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在主前一七○年将近之时,他向四方略微扩张了势力,并得到巴勒斯坦——那「荣美之地」(八9)。局势稍稳固之后,他就尽其可能毁灭一切代表犹太教的事物。他的目标是要「将真理抛在地上」(八12)。经文中说,他将一些「星宿抛落在地,用脚践踏」(八10),一般的解释认为,这是指他特意将犹太社会中为首的见证人物挑出、杀害;接着,他更大胆地直接攻击「天象之君」本人(八11)。在这次对神「最后攻击」的举动中,他下令禁止献祭、废弃节期与安息日;到最高潮,他甚至派军驻守在圣殿中,亵渎圣所。

    神允许他如此猖狂地大肆破坏,不过是一段时间——「二千三百个晚上与早晨」(八14,照原文直译),然后诸事都将重新建立。有些解经家认为,这就是指二千三百日(即约六至七年),大约等于犹太人受逼迫的时期。另有些人认为,这是指一千一百五十日,大约等于禁止在殿中献祭的日期。

盲无目标的历史——荒谬的世事

    相信神的人,也必须相信人类历史有其意义,虽然我们无法完全明白。一切事都在神的掌握之中,至终她的目标必能实现。到未了,「善」必定能得奖赏,「恶」必然会被毁灭。有时读历史就能使我们得到教训与激励。当我们读某一地方的古史,有时不禁觉得,他就像神亲手写的箴言,教训我们如何处理现今的道德、政治或经济情况。其中各种人物的命运,各个朝代的兴衰,让我们察觉到当前局势可能会如何进展。他也自然会令我们更深思索生命的意义。

    但若我们单靠自己的方法与理解力来解释历史,必定常会感到困惑不已。因为许多历史事件极其荒谬,令人震惊,甚至让人怀疑世事是否真有其目的。我们想不通,为何这人与那人的际遇竟有天渊之别。许多卑鄙小人大享亨通,英雄好汉却惨遭非命。当但以理在异象中看见这样的历史剧活生生地演在他面前,内心不禁战栗不已。这些情景折磨着他的心思,令他困惑不解。他觉得,这些异象必隐含深刻的意义,神必定是要藉此告诉他一些事情;因此他怀着恐惧战兢的心,想要「明白其中的意思」(八15)。最后,有一位天使为他解释了异象的意义。在我们看天使的解释之前,不妨先来思想,这异象为何令但以理心神不宁,他的第一印象究竟如何。

    首先,亚历山大在颠峰时期突然败亡的事,必然让他深思不已。「这山羊极其自高自大,正强盛的时候,那大角折断了」(八8)。这角就断在他非凡的成就上。他将一切力量贯注于「获取」,以致不再有能力维持所得。亚历山大得胜的范围太大,自己过分卷入战争之中;他的倾倒,完全是因为精力消耗殆尽,而不是因为有任何错误或缺失。他一心一意要达到目标,果然也有了超凡的成就,但最后,却带来了自己的灭亡。

    有一位苏格兰牧师,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曾任职军牧,一九三五年在他所出版的书中,根据自己的经历与眼光,写了一篇精采的前言。此书名为More Than Conquerors 直译为:得胜有余),作者为贾维斯(E.D.Jarvis)。他指出,虽然英国赢得了战争,但根据历史,战争的原则往往是,得胜的一方因竭尽全力要赢,战后却会逐渐式微。得胜的代价常如此之大,甚至胜利的战果也无法弥补过来。他相信这就是保罗为什么坚持我们在基督里乃是「得胜有余」的(罗八37)。保罗又在另一封信中,要读者穿上神所赐的全副军装,在磨难的日子不仅能抵挡仇敌,并且成就了一切之后,还能「站立得住」(弗六13)——得胜者常常也倒下了!人类历史中,有许多人曾将一切努力投注在某项成就上;他们的目标很崇高,其努力也值得夸赞;他们将自己一切的才华、精力,毫无保留地发挥尽净,终于能完全达到理想,甚至超过理想。但在他们达到目标的同时,一切却都崩溃了,原因是他们太努力、太倾己所有了。他们的精力,在获取胜利的过程中全部消耗殆尽,以致无力再享受得胜的滋味。

    在一般世事上,这种例子也不胜枚举。许多人为了要在学术、事业、政治或社会生活上,达到某种成就,而花上许多努力。这些努力的本身可圈可点。但是当他们达到了目标——获得了工作、荣誉、学识、地位、名声、财富后,他们却常发现,自己的努力已经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有时是家庭出问题,有时是健康受损害,有时是自己失去了赤子之心,或是失去了察觉当前各种新机会的能力。他们发现有些东西突然折断了———好像那异象中的大角一样。他们竟自取了灭亡。

    亚历山大本身的悲剧,固然令但以理困惑,但这异象的后半,安提奥古斯的情形与亚历山大相较,更让他惊惧。亚历山大的个性容或有许多缺点,但是他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缔造丰功伟业(包括辉煌的战果),给人类历史带来许多改变,这种成就实在令人刮目相看。在异象中,他显然比安提奥古斯更伟大、尊贵。虽然前一章中,但以理所见的异象,是以深海恶兽代表历史中的争权夺利状况,然而这异象,却是以两只外表较高贵的兽来预表亚历山大的战争。「当尊荣的,赋予尊荣」(罗十三7,按英文另译)。亚历山大除了身为杰出的将军与领袖外,必定还有许多可贵的性格,使他虽面对艰钜的困难,仍能克敌致胜、无往不利。与他比较起来,那随后兴起的不过是「小角」——藉权术与诡计夺权,并非真有本事。

    这二人得权的途径不啻是强烈的对比。但是结果,那伟大尊贵的人倾倒了,而那卑鄙无耻的小人却大大兴旺!但以理必然和我们一样,觉得这真是极大的讽刺。安提奥古斯的作法,告诉我们人生有一条捷径,不必像亚历山大那样辛苦,还可以享受自己的成就。这方法就是玩弄权术、使用诡计,而不要花力气去作光明正大的争斗。安提奥古斯成功了,并且享受成功的时间比亚历山大更久。他的确未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当他达到了地上的目标之后,就开始坐下计划,如何能击败诸天。在这一方面,神居然也容让他造成极大的损害!这一切都是出自一个小人的手——若要他和别人正面较量,他没有什么胜算,但论到搞阴谋、耍手段,他却是专家。虽然他没有什么勇气,但夸起口来却恬不知耻。那些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常被他陷害后才恍然大悟。

    在反覆思想之际,但以理可能又察觉一个极大的讽刺:安提奥古斯的成功,正是亚历山大为他铺的路。这诡计多端的小人,竟能不断利用前人的伟大成就,这也是一大讽刺。有时候,一些勇士与好人开启了门路,强盗与贼寇却随之进来。李文斯敦在非洲的拓荒工作,却使那里成了贩奴、造私酒等奸商的天下。一个国家可能有贤明的领袖或民族英雄出现,给人民带来自由,建造起伟大的新社会。但是这个政权过了一段时间,可能会落到一些小人的手中,他们既无理想与抱负,又缺乏勇气,只知道为自己的权益打算。

    安提奥古斯的性格中,丝毫没有伟大之处。他夺权的方法,是笼络愿意出卖朋友和盟邦的人,利用心狠手辣之辈。他登上王位之后,举止仍像见不得天日的小人。当然,最后他也被折断了,因为万物都有其结局。但他「成功」的时期却相当长。远在但以理之前许多时候,一位对历史观察深刻的人,反覆思想这一类经历后,写出如下一段话:

 

    「我又转念,见日光之下,快跑的未必能赢,力战的未必

    得胜,智慧的未必得粮食,明哲的未必得资财·灵巧的未

    必得喜悦。所临到众人的,是在乎当时的机会。……我见

    日光之下有一件祸患,似乎出于掌权的错误,就是愚昧人

    立在高位,富足人坐在低位。我见过仆人骑马,王子像仆

    人在地上步行。」(传九11,十5)

 

敌基督的预表

    当但以理听见天使解释说,这异象是「关乎末后」的事(八17),他焦灼的心必然稍微缓和下来。唯有先了解历史所走向的终局(或高潮),他才能明了这个异象。

    在第七章的异象预言中,但以理曾记下,在人类历史接近末期,神的国度快要临近之时,世界列邦的争霸混战之中,会出现一个邪恶非常的重要人物。他最后将会煽动百姓,领导他们大大反叛神的旨意,破坏一切神的工作。他要攻击天军,推翻神的宝座。这就是最后那位敌基督。因此,未世将有极大的争战。从深海中上来的魔鬼势力,化身为世界权势,并与敌基督结为同盟。他们要与神的真理和权能争战,也攻击投靠神的人。

    本章中,神要但以理继续对末世有所认识。他看见那位末后的敌基督附身在一个卑贱而自夸的希腊王身上。前一个异象,那些出于狂浪的魔鬼势力,末期中向神大大夸傲;在这个异象中,他们却在历史的过程里,与地上一个小小的领袖结合——这个人情愿出卖自己,服事他们。他们卑届到一个程度,竟然会选择安提奥古斯这种小人物,作为表现的工具!而他,因为与这种势力结合,虽然自己本来微不足道,只懂权术与诡诈,却能做出一番看来了不起的大事。只要他愿意投靠他们,即使他的权力范围不大,他们也能略略展现扰害人的功夫——虽然到末后,他们才会原形毕露、大显身手。

    因此,附身于安提奥古斯,让他能大有成就的灵,与未日激动敌基督的灵完全相同。主前第二世纪,神的百姓曾成为这位君王轻视陷害的目标,他们遭受的憎恨,比历史中任何一种流亡民族更深刻、更绝对。他们受到迫害,是因为魔鬼的势力直接对准他们攻击。那股势力憎恨神,要毁灭一切承认神名的事物。他们所遭受的,正是典型敌基督式的攻击——甚至在基督道成肉身之前!安提奥古斯,这位崛起于希腊王朝的人物,一生中对神的百姓毒辣异常。他把持了他们的政府,污秽了他们的圣殿,停止了他们的祭祀。他无疑是末世的预表。因此,但以理发现,这个小人物重要无比。

    神的子民在这位逼迫者手下,终日恐惧不已;尚未被杀的信徒,发现持守信仰非常困难。「他的权柄必大,却不是因自己的能力。他必行非常的毁灭,事情顺利,任意而行;又必毁灭有能力的和圣民。他用权术成就手中的诡计,心里自高自大。在人坦然无备的时候,毁灭多人;又要站起来攻击万君之君。至终却非因人手而灭亡」(八24、25)。他站在那里,扩张为极大的势力,显然人间没有力量能毁灭他。活在那时代的人,若相信历史已经来到尽头,末日已经临近,实在不足为奇。

    此处警告我们,这类情况也可能出现于我们的时代。这种灵会在各种地方、各种时间、各种事件上显现。其表现都非常强烈,以致基督徒会认为,末日的各种徵兆都出现了,世界末日必然非常近了。我们必须小心,分辨周围出现的各种新运动,尤其是打着敬虔名号的运动。我们必须非常慎重,不要太快认定这些就是世界末日的徵兆。我们也必须充满信心,知道敌基督的势力已经被击败——并非藉人手。同时,我们也应该像但以理一样,一方面深感惊惶,一方面在忧心之际,仍能坚毅地办理手中的事(八27)。

回到王的事中!

    这一个奇特的「异象」,使但以理「病了数日」(八27)。甚至当他勉强起来,回到工作中之后,还有一段时间为这异象「惊奇」。这段时期里,他心理上感到沮丧、不快。过去,他已逐渐习惯于表面的富足与幸福;现在,这些再也不能满足他。他觉得必须调整自己对生活的态度,重新得到得胜的力量。因为如今他所面对的难题是过去从未体会过的,他的良心对历史的对、错问题更加敏锐;而对历史悲剧中的牺牲者,他的同情与负担也更加深刻了。历史的污秽面直令他觉得恐惧,从此他对历史兴味索然。我们在下一章中看见,这一切压力迫使他来到神面前祷告、恳求,甚至禁食、披麻蒙灰(九3)。

但以理的忧伤,是因为他非常接近真理。此处他的表现,也让我们更加明白传道书的教训:

  「我又专心察明智慧、狂妄和愚昧,乃知这也是捕风。因

    为多有智慧,就多有愁烦;加增知识的,就加增忧伤。」

    (传一17、18)

 

    然而,即使在这种试炼之下,但以理仍没落入悲观、讥讽的态度。沉重的心思虽令他病了「数日」,但他又「起来办王的事务」。他仍然抱着满有希望的态度,准备处理各样事务。这段时间,当政的王乃是指伯沙撒,因此他的地位必定十分低微——他是王打算置诸脑后的人物。但以理仍然因神的缘故办理各样事务,并且相信前途仍有希望——即使是在巴比伦!

 

 

 

9

祷告与预言

 

 

但以理、犹太人与圣经

    此处第一次让我们看见,但以理如何重视他所谓的「书」(九1、2)。我们已经知道,他一天三次开窗向耶路撒冷祷告,因此我们不难想像,他也同样常常打开圣经——就是被掳之人小心翼翼从家乡带来的书卷。他们必定常加抄写,供人使用。详细阅读但以理的生平,我们可以清楚看出,他的信仰更是以圣经为中心,而不是靠赖异象。他一生所依据的原则,是根据圣经而来。当我们听他祷告时,发现那些从他内心倾泄出来的话,是由圣经的经文交织而成,因为圣经已经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了。巴比伦的犹太人全靠圣经来维系他们的传统、神学与敬拜。他们没有圣殿。当然,有时他们会从先知得到一些信息,是神直接赐给他们的新鲜话语。但是他们最主要的灵感,还是靠殷勤地研读并解释圣经而来。近代一位旧约学者,描写这些犹太人当日散居在各乡村中的生活,说他们乃是靠自己的长老体系,来维持各地的自治:

      「在这些新殖民的村庄中,流亡的祭司自然会协助宗教活动,使他能持续(参结八1,十四1)。河边有祷告处,对圣经有研究的人会举办聚会,也有家庭聚会成立(参诗一三七;徒十六 13)。」(见W.Eichrodt所着「以西结书」注释,53页。SCM press,1970)

    被掳一些年日之后,他们仍受到挑战,要他们奉神的名而行,因为藉着这类聚会,他们应该早已听见神是怎样的一位(参赛四十21、28)。这一类聚集,也许就是会堂形式崇拜与教导的前身。耶稣就是在会堂的薰陶下长大。

圣经与神的同在

    但以理首先告诉我们,他知道耶利米预言被掳将以七十年为满。他想要从圣经中对这问题再得到一些亮光。因为归回的日期似乎愈来愈近,他非常渴望能更多知道一些。耶利米所谓的七十年是从何时开始计算?圣经还有没有其他的话语,可以配合来解释他的话?

    但圣经不仅是解答日期问题或神学问题的工具。他相信只要在神的话语里面寻求答案,就可以经历神自己。因此,「我便……定意,向主神祈祷恳求」(九3)。他把圣经摆在面前,整个人便转向永生神。此时他的信心,与从前在耶路撒冷圣殿中祷告的信心完全相同。

    我们相信,这是所有被掳之人的共同感受,也是被掳经验中一种最可贵的果实。只要他们转向圣经,就发现神与他们非常亲近。过去他们依赖圣殿,其仪式、教导与献祭,使他们与神有交通。诗篇中说,在圣殿中他们得见神的面,得以「来到他面前」。在被掳之初,他们觉得,不能进到永生神的面前,是何等残酷的事;不能再参与那样甘甜的事奉,是何等大的剥削。但随时间的流逝,他们发现,在神的恩典中,这些「书」能弥补没有圣殿的遗憾。藉着圣经,他们可以紧紧亲近神,见她的荣面,体会他的同在。这些「书」成了他们与神相会之处。无论是在聚会中或个人安静时,他们读圣经、听圣经的话,就能得到神的信息,好像当年神的话先临到先知与祭司,再传给他们的情况一样。经上的话带给他们安慰与挑战的力量,也与当年他们的先祖直接听见神的话,果效相同。如此,他们整个民族发现了一个奥秘——神将那真实、活泼的信仰,与圣经紧紧相连。直到今日,这还是一个又新、又奇妙的奥秘。

    耶稣曾清楚指出,我们的信仰必须以她自己为中心。他就是通往父的道路,是启示父的独一之子;我们的事奉必须完全听命于他的领导。「跟从我」(约二十一19),「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约十四6),「你们若不吃人子的肉,不喝人子的血,就没有生命在你们里面」(约六53),这些话都是指同一件事。换句话说,今日寻求神面的地方不在别处,而在道成肉身的这一位。再无其他事物可以取代他自己。他在地上的生活样式,就是我们应当遵行的榜样;我们灵里的体验——无论是神秘或寻常,激动或平稳,都是要在我们里面复制她的生命。

    有一次针对腓力的灵命问题,他曾经讲过一句话,强调这个真理。当时,腓力似乎对跟随耶稣三年所得到的一切经历,感到有些不满。他既没有类似以赛亚在圣殿中看见神的经历(赛六1、2),也没有类似摩西在岩石穴中(出三十三21一23,三十四5—8),或以西结在被掳时期的经历(如结一)。耶稣就要离开了,他却还没有看见这类异象,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不安。因此他向耶稣说:「求主将父显给我们看,我们就知足了」(约十四8)。这乃是出于至诚的一个恳求——他要在生命中真正遇见神。耶稣对腓力的回答,透露出她对他十分失望,甚至觉得希奇:「腓力,我与你们同在这样长久,你还不认识我么?人看见了我,就是看见了父」(约十四9)。腓力蒙召与主为伴,事奉他,却没有得到他所要赏赐的至宝。他应当更加认真去面对主所作的一切,目不转睛地观察他,直到他能开始明白这个人里面所拥有的究竟为何,并且能接受他的赐予。他应当注目于他,深思她前往十架受难之事。只要看见耶稣,所有其他属天的异象或灵里的经历,都不需要了。有一次他曾对同样一群门徒说:「你们的眼睛是有福的,因为看见了;你们的耳朵也是有福的,因为听见了。我实在告诉你们,从前有许多先知和义人,要看你们所看的,却没有看见;要听你们所听的,却没有听见」(太十三16、17)。

今日的追求

    昔日她要腓力在她身上得到一切,今日我们当如何才能得到耶稣呢?我们当如何解释她的邀请——「吃人子的肉、喝人子的血」,藉她得着生命?我们急切地想要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好像但以理努力要在「书」中寻找答案一样。我们乐于领受主餐,因为耶稣所说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或许就是指奉行这个圣礼。但是他的话最直接的意义,是要我们去追求他道成肉身的人性(她的肉、她的血),也就是追求那最清楚表达这一切的记录——圣经。对我们而言,「吃他的肉、喝她的血」,就是代表研读圣经的中心——福音书。感谢神,我们所拥有的「书」,其见证比但以理在巴比伦所拥有的书更完整、更清楚。

    今日教会当中许多人表示,他们的宗教经历令他们失望。他们甚至想要撇弃圣经,另寻追求神的方法。这样作无异是抛弃了他们所要见证的真道。有些人轻率相信,基督徒生命的秘诀不在于得着神的话,而在于自己是否有神秘的属灵经验。有些人则认为,充满异象的宗教才能令人兴奋,其真实性超过以圣经为中心的信仰。但以理却在本章中指出一条最奇妙、最有把握的道路。尼摩勒博士(Dr.Martin Niemoller)在圣经公会一次聚会中作见证:

    「容我诉说发生在我生命中的一件事,这件事让我开始明白圣经的价值。那是一九三八年的三月二日,我在柏林的监狱中已经渡过八个月,也已经受到审讯。审讯之后,我被秘密警察带走。他们把我放在一辆车上,带到柏林北边的一个集中营。他们把我的皮夹、手表、结婚戒指都拿走了,连我的小圣经也一并收去。在柏林狱中,我还可以保留这本圣经,但现在却被没收了。那第一个晚上,我永远无法忘记,因为我一分钟也睡不着,心里非常不安宁。我和神辩论,责备他。自从几个星期的恐怖审讯之后,我的记忆力完全丧失了,靠自己完全想不出一节经文来,必须靠印出来的圣经才行。我可以老实说,只要能得到圣经,我情愿出八头牛的代价,甚至付出几年的生命。第二天早上,司令官来了。我恳求他:『请把圣经还给我。』他迟疑了一下。我是直属博勒(Fuehrer)的囚犯,他若对我太不客气,或许对他不利;若对我太好,也可能对他不利。最后,他转向传令兵说:『到我办公室,把我桌上那本书拿来。那是圣经;你把他拿到这里来。』我到集中营还不到十二小时,圣经就进来了!他所见证的那一位,实在是拥有天上、地下所有权柄的一位,即使在集中营也不例外。圣经在那里,他的力量和安慰也在那里,满足我一切的需要。」(圣经公会会报,一九五九年,第9页)

神的同在、圣经与祷告

    但以理有了圣经就有了永生神的同在,可以经历她的恩典。他除了更多的祷告之外,又能如何呢?他的祷告如泉涌一般倾浪而出:「我便禁食、披麻蒙灰,定意向主神祈祷恳求。我向耶和华我的神祈祷、认罪」(九3、4)。但以理不断的祷告,一句接一句,思潮汹涌澎湃,甚至那有关归回日期的问题,他似乎都忘了。

    这个祷告中,「认罪」成了极主要的内容(九5、6、11、14、15)。当人来到神面前,这往往是他们心中第一件倾吐出来的事。神的同在极其圣洁,令人立刻觉得自己有罪。以赛亚在圣殿中看见神时,他的感觉与但以理相同。他无法说出别的话,惟独感觉罪恶深重、「脸上蒙羞」。他只能发出认罪的悲声:「祸哉!我灭亡了,因我是嘴唇不洁的人,又住在嘴唇不洁的民中!」(赛六5;参伯四十二5、6;创十八2;但九8)

    但以理的祷告也包括许多「恳求」(九3、17、18、20、23)。他将他所感受到的需要带到神前。他为自己,也为别人求神赦免、求神拯救。这是他心底的呼声。「我祈祷」的意思,就是「我请求」。此刻他所见到的神,是慈爱的天父、以色列的救主,他怎能不全心全意求告呢?若我们真正与神有交通,因着她的「同在」,我们必定会像但以理一样,恳切求神垂顾我们的需要,实现他的应许。因为神乐意她的百姓常在他面前祈求,从而得到力量来生活,并事奉(参赛三十19;结三十六37;王上三6,路十一9)。他是施恩的神。我们「靠他的恩典而活」的情形,正是如此。父亲怎样喜欢儿女向他要他所应许的东西,神对我们也是如此。有人说,我们不应该把祷告视为向神求恩典的途径,而应着重藉祷告与神交通。当然,与神交通是祷告的重要层面,但是一个真正信徒的祈祷,不仅包括交通,也包括祈求。

同胞之情

    但以理的祷告,与主教导我们的祷告一样,是「我们」的祷告,而不只是「我」的祷告。他不单为自己认罪、恳求,也为「我们君王、首领、列祖、和国中一切百姓」(九6、8、16 )祷告,好像他们和自己密不可分。他的负担主要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这信仰的团体——他心所爱的祖国。圣经的话令他深刻感受到神子民的羞辱——他们竟如此任意而行,背逆神,不但没有按照神的计划,为他的荣耀作见证,反而落到现今这般卑微、无能的光景。当他在神面前读到这一切,圣经的话烙在他心版上,为着他的同胞,他不禁发出全心全意的代求,正像亚伯拉罕和摩西为百姓代祷一样(创十八22—23;出三十二31、32),在他之前的先知与诗人,忧国忧民之际所写的哀歌与诗篇,内容也与他的祷告类似。他们对以色列和属神的世界,关怀、忧虑,并感到羞辱(九4,并参王上八23;申七9、12;九5,参王上八47;九6,参耶六4、5,四十四4、5;九7,参诗四十四15;耶七19)。凡是深深被圣经感动的人,都会同样为那些没有神的人感到忧伤,因为他们的生活中缺乏真爱、公义与人道;甚至为全世界、所有的受造物,我们都会感到哀恸。这样的人,不再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个人主义老。与圣经同活,使我们能感受到同胞、教会与弟兄的需要。我们自然会开始恳切地为别人祷告,如同为自己祷告一样。

    然而,但以理的祷告中,也包括他自己个人在神面前的感受。在圣经的伟人当中,他也许是最常处于孤单的一位。在这个祷告中,他在神面前非常孤单。正像本书中其他的祷告一样,此处也是一个灵魂诚挚的倾吐。这个祷告是他个人情况的流露。他在神面前倾心吐意,旁若无人。他恳求神赦免「他」、拯救「他」、作「他」的神。在圣经中,这种个人与神的关系,常与他为同胞的代求同时出现。

圣经中的祈祷文

    但以理的祷告所用的话语几乎都出自圣经。他的祷告,似乎是一种正式的「祈祷文」。所有的句子都是精选自他曾研读过,并且(必定)背诵过的圣经。他并没有用主前六世纪、在巴比伦被掳之人中流行的语言,来称呼神。他所用的,乃是神子民历世历代传下来的语调。有几位学者甚至认为,这段冗长的祷告不是真出于但以理。理由是本段的希伯来文较书中其他部分更优雅。但文笔不同的原因,很可能只是因为但以理的祷告言词大部分源自圣经。

    这方面的亮光能对我们有些帮助。前文已经指出(见120页),我们不想祷告时,更应该祷告。但是当我们像但以理一样,先打开圣经,发现他并不是白纸黑字的古老经典,而是一种活泼的言语——充满着丰富生命力的话,能带给我应许与挑战,我们就不难对他产生回应了。比方,我们在祷告之前,先读一段福音书,或新约书信,就会发现耶稣当日曾在人身上行奇事,今日她也要成就在我们的生活中,如此我们的祷告就有了内容。他曾向那些有需要、有疾病之人提出应许与邀请,新约书信中也清楚讲明她的伟大,这一切都能成为活的圣言,我们应当努力去听。

    当然,我们引用圣经的话作自己的祷告,也可能落入仪式化的危险,以致祷告成为堆砌「重复的话」(太六7)。这种言不由衷的情形,甚至教会在会众唱诗时也会发生。加尔文(John Calvin)对这种情况,曾经提出严厉的警告:

      「在祷告时,除非其言词与歌颂发诸内心,否则在神面前毫无价值。我们不但得不着益处,还会招惹神的忿怒。因为这种有口无心的态度,在神看来,等于藐视他至圣的名,不以她的尊荣为意。」(Institutes,3、20、21)

    因此,我们的祷告可分两类,一种是出自内心的祷告,一种是让神的话语引导我们的祷告。出自内心的祷告,常常是用自己的话,将我们的渴求与爱慕向神倾吐。因此,真正的祷告通常不受祈祷文与形式的约束。但是我曾有一段长时间参与所谓「新式」的崇拜,我发现,在这种敬拜中(无论是个人或团体的崇拜),当需要祷告之时,用圣经的话来作祷告内容,往往更能引导人的心亲近神。相形之下,那些用新鲜的语句、非经文的灵修词语所作的祷告,反而不太能帮助我们向神倾心吐意。我们不可忘记,就是基督的祷告,也像但以理一样,充满了旧约的形式,运用了旧约的词汇。他的祷告生活,也是藉着重复默念以色列传统的认罪文、祈祷文、代求文、感恩文而来。而那感动我们祷告的圣灵,正是从她而来。在蒙古开荒布道的一位宣教士,去世之前曾写道:

    「当我觉得自已无法向神祷告,我便翻开诗篇,推出我的独木舟,让自已顺着圣经的灵修之河而下。这河的潮流常将我带到神的面前,而他的水流常常又深又强。」(引自「JamesGilmour of Mongolia」一书,一八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致欧文之信」

日期与保证

    但以理开始祷告之时,心中只想知道一件事,向神的问题也只有一个:神要他们从被掳中归回的日期,究竟如何计算?但是圣经的话,以及神的同在,迫使他发现自己必须调整优先次序。因此,他很快就忘了问神的日期为何,心中开始为另一个更基本、更重要的问题忧心忡忡。无论从历史或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们这样一个民族还有归回的希望吗?我们已经看见,他为这件事的祷告非常长——是圣经叙事部分中,最长的祷告之一。这是个发自内心的祷告,单单恳求神不要因她子民的罪而与他们隔绝。他引用旧约中各种崇拜用的言词,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提出这个重压在他心头的问题。神真能赦免如此败坏不堪的民族吗?神真的会认真垂听这种国家中一个人的祷告吗?这个生死攸关的问题若不解决,他怎能向神提到任何其他问题呢?

    但是耶利米预言中的数目字,仍然盘绕在他心头。神用一个非常的方法给他答覆。一位天使出现,给他上了详尽的一课,告诉他有关日期、时候及未来历史发展的秘密。但天使将这一课列在最后。首先,他以极特别、极柔和的话向但以理保证,他所竭力寻求的赦免,己蒙应允。接着,关于数目的问题,天使将他称作「七十个七」的预言。我们将在另一段再讨论他。他本身非常神秘,带来许多新的疑难,看来神的意思,是要她的子民对未来有把握,却不要他们的心思被日期问题所霸占。相反的,但以理求赦免的祷告却获得了肯定的答覆,有荣耀的确据与新鲜的亮光。这仿佛是鼓励我们,在祷告中优先次序必须正确,并要以重要的问题为中心。

 

        「我说话、祷告、承认我的罪、和本国之民以色列的

    罪,为我神的圣山,在耶和华我神面前恳求。我正祷告的

    时候,先前在异象中所见的那位加百列,奉命迅速飞来,

    约在献晚祭的时候,按手在我身上。他指教我说:『但以

    理阿,现在我出来要使你有智慧、有聪明。你初恳求的时

    候,就发出命令;我来告诉你,因你大蒙眷爱。』」(九

    20—23)

 

「你不要害怕,……我曾题你的名召你,你是属我的」(赛四十三l)。但以理听见天使直接称他的名字,正像在他以前的摩西、亚伯兰、以赛亚、耶利米一样。没有一件事能更让他感到无比的安慰了。摩西与亚伯兰被称为「神的朋友」,而但以理却被称为「大蒙眷爱」者。他发现,当他在开始祷告之时(你初恳求的时候),神已经垂听了。显然他曾像我们大多数人一样。不知道神究竟垂听祷告到什么程度。然而在神回答他祷告中的问题之前,首先向他保证,他的祷告大有价值。

神不仅向他保证他的祷告已蒙垂听;更重要的是告诉他,神所悦纳的祭究竟是什么。这是我们底下要看的。

神所喜悦的祭

        「我们的神阿,现在求你垂听仆人的祈祷恳求,为自

    己使脸光照你荒凉的圣所。」(九17)

 

    但以理为赦罪求恩时,他的心回到耶路撒冷献祭止息的事上。历代以来,以色列人相信,无论是个人或国家犯罪,得蒙赦罪、与神和好的唯一方法,便是在圣殿中献上祭物。凡是犯了罪的人,必须带着祭物来到祭坛前,把手放在他头上,承认他的罪,把罪债转嫁至祭物身上。然后祭物被杀,代替献祭者的生命;祭司向他宣告罪得赦免,于是他要在神面前吃喝,表示与神恢复交通(参利四27—31,七11—15)。他们定期举行赎罪圣礼,为全国人民赎罪;经过某种祭祀之礼,他们与神之间破裂的约便算挽回了(利十六)。献祭之礼的设立,是要百姓知道,当他们到神面前寻求赦免、恢复交通、支取能力时,罪的问题必须先处理——先献赎罪祭。这是件代价极大、又极可怕的事,其意义包含他们接受责罚、完全承认违背圣约的严重后果,并坦承他们使神的名与荣耀遭受损害。

    但以理处身在巴比伦,觉得这问题非常严重。圣殿已经被毁,献祭之礼已经停止,没有赎罪祭,神怎么能赦免这个国家,与她和好呢?他相信神需要献祭,献祭是对的。因此,他为赦罪的请求,是恳求神使她的「脸光照你荒凉的圣所」(九17),记念过去在那里所献的祭,为这些缘故,并为仍然存在、但极其荒凉的圣殿与祭坛的缘故,接纳以色列。我们不得不相信,他在「献晚祭的时候」祷告(九21),别具一番意义。他希望这时刻能使他在神面前特别蒙恩。他求神接纳他并他的祷告,因为他看重圣殿与圣城的意义。「我的神阿,求你侧耳而听,睁眼而看,眷顾我们荒凉之地,和称为你名下的城。我们在你面前恳求,原不是因自己的义,乃因你的大怜悯。求主垂听、求主赦免、求主应允而行,为你自己不要迟延。我的神阿,因这城和这民,都是称为你名下的」(九18、19)。

    但突然间,他得到一个惊人的信息:旧的献祭都不再需要了。他自己和他的祷告蒙悦纳,因为在其中,神找到了一种更令她欢喜的祭:「但以理阿,现在我出来,要使你有智慧、有聪明。你初恳求的时候,就发出命令:我来告诉你,因你大蒙眷爱」(九22、23)。

    神真正要的祭是心祭:「你大蒙眷爱」。但以理不需要再强调公牛、山羊的祭,不必为没有这些而求赦免,或恳求神假定他们存在,因而施行赦免。在献祭牲之前,神渴望得着忠诚的圣约之爱。他注重的乃是在他面前之人内心的情况,而不是祭坛上的血,或香坛上的馨香之气。但以理本人或蒙垂听、或被审判,他的恳求或被接纳、或被拒绝,唯视他在信心中为神的旨意献上什么而定。他被接纳的原因,是因为他相信神,也相信神未来要为以色列成就的事,就是神必定要再度得回并重建耶路撒冷。

    但以理重新发现,许多先知与诗人所传的信息是正确的。神所悦纳的是纯洁的心思、正直的生活(撒上十五22、23;赛一11—17;诗四十6,五十一16、 17;耶二十九12—14)。他们不必只靠圣殿的礼仪,但必须除恶归正,不再欺压贫寒。这个功课许久之后才在他们的心中扎根。现在我们很清楚,这一切事的真义如何。但以理因自己的信心和顺服而被接纳的情况,不过是全面真理的一部分;神的子民将了解真理的全貌。藉着基督的献祭,我们明白了耶路撒冷的献祭体系不过是暂时的,是一个影子,指向那将要在历史中成就的实体。神接纳他的原因,是因为他是那「真」献祭的指标。那唯一的「牺牲」、唯一的「赎罪祭」,是那位真正的大祭司。他以自己作全人类的代表,为所有的人献上己身,使后来凡仰望她的,都

得赦免。

    比较起来,我们知道自己蒙神悦纳,祷告蒙神垂听,远比但以理来得容易。或许我们没有看见天使,但我们有基督。她取代了一切献祭,将他的名赐给我们,甚至不必等到我们的心思洗净、生活改正,她就已经拯救了我们(来四14—16,八1、2,十19—22)。只要属于他,我们就是大蒙眷爱的。我们可以大胆的求告,知道自己必蒙垂听。若我们照她的旨意求,就知道祷告必蒙应允;她向着我们的旨意,也因着我们的祷告更有果效。「你们奉我的名,无论求什么,我必成就,叫父因儿子得荣耀。你们若奉我的名求什么,我必成就」(约十四13、14)。「你们若常在我里面,我的话也常在你们里面,凡你们所愿意的,祈求就给你们成就」(约十五7)

天使与答案

    赐给但以理的答案,是由一位天使「加百列」带来(九21)。有时,他被称为天使长,因为他似乎在天使中地位较重要。但以理书使我们注意到这些受造物。他们从神被尊荣、被高举的国度中,降临到我们中间,传神的信息,与我们一同事奉神。因为我们的信条中没有提到他们,只在诗歌中提及,有些人便认为,他们在基督徒的信仰中无足轻重,他们的工作与事奉也不值得注意。但是若我们在诗歌中能诚心歌唱有关天使的事,也应该能提出讨论。有一位聪明的旧约学者指出,论到天使,我们应该避免两种极端——「轻易迷信」或「狂傲不信」(见John Ducan所着Colloquia Peripatetlca[Edinburgh,1980]39页)。

    今日我们的缺点是怀疑,所以我们应当注意的,是要避免不信。当神要藉基督完成拯救我们的工作时,天使也在那里,不仅欢欣、希奇(路二10,十五10),并且提供陪伴、安慰(启二十二8、9;太四11)。他们也在为完成神的旨意而工作(来一14;太二十四31;路一19)。他们似乎特别受命,对一些人加以保护与眷顾(诗九十一11;太二十六53;王下六16、17)。我们当然应该敞开心思来听他们对我们说的话,接受他们为我们做的事。巴特(Karl Barth)要我们注意希伯来书的一段话:「不可忘记用爱心接待客旅。因为曾有接待客旅的,不知不觉就接待了天使」(来十三2)。他的解释是,天使就是客旅,我们在自己的思想中,必须更愿意接待他们,以他们为中心,给他们比从前更高的地位(见他所着Church  Dogmatics,33,415页)。我们对天使当然也不能太过迷信崇拜、或在圣经的描述之外,再加以绘声绘影一番。我们不能向天使祈求,或寻求与他们联合。圣经从没有记载,神要天使把人的祷告带到他面前,或要他们在神与人之间居中保地位。(虽然他们会为人代求,亚一12。)本段经文却是另一种典型的代表。加百列,神所差遣报信息给但以理的天使,在他寻求与神沟通的时候,并没有帮助他,也没有帮助神垂听但以理的祷告。但以理没有主动请加百列出来帮忙,加百列也没有想到要带信息给他。神直接垂听我们的祷告,而基督是神与人之间唯一的中保。我们奉她的名祷告,也因她的缘故蒙垂听与悦纳。

    但天使能帮助人有智慧、能了解。加百列在但以理刚开始祷告时,便得到神要传给他的话(九23)。他似乎鼓励了但以理,使他刚强(参八18),并使他能了解(九22)。因此,天使似乎能与人交通,并能激励、提升人的思想。他们的来到,意味着我们已蒙悦纳。在本书的后面,我们将会发现,在那恶势力与神的宇宙战争中,天使也参与其中。

天使与人类的神

    但以理在祷告的时候,并没有要和天使打交道。他所寻求的是神自己。「我便转脸向神,寻求她」(九3,照英文直译)。在圣经中,与神面对面的意思是指坦诚与神个别相交。但以理的祷告,含有个人请愿的特色,正像许多诗篇一样。「我们的神阿,现在求你垂听仆人的祈祷恳求」(九17,参诗二十五,二十六,六十三,一三○)。

    但是,突然间,他发现自己不是在神面前,而是有一位天使向他说话。这天使仿佛是从「上面」的国度「降下来」的。虽然他想亲近神,但是由此看来,在他与神之间,似乎有无限远的距离。突然间,神似乎不再是一位亲密的朋友,而是遥远的、高高在上的一位。他与渺小的人之间,似乎不可能有友谊存在。

    但是,当天使传信息给他时,他所需要的安慰与友情似乎都得着了。这位「大蒙眷爱」的但以理学到一件事:那位崇高伟大的神就是他所熟稔的神;而他所熟稔的神必须是位被高举的神。这个经历帮助他明白另一位伟大先知的教训:「我住在至高至圣的所在,也与心灵痛悔谦卑的人同居」(赛五十七15)。

    也许此处神要他学习的功课是:认识神是远超于世事之上的一位。直到目前为止,我们发现他的确相信,与他相交的神,也是一位亲近人的神。他不能忘记那亘古常在者坐在宝座上、周围有千万圣者侍立的异象。在这次他与神非常亲密的祷告中,也称神为「大而可畏的神」(九4)。但他似乎一直注重神在人类历史中的作为。截至目前为止,对但以理而言,他认为神最主要是作人类的神,是关心但以理的遭遇、以色列的状况、巴比伦的情势的神;她深入在人类各种事件中,注意每一个细节。但是,现在他被提醒,这一位与他相交的神乃是高高在上、极其超越的一位;她有他的生命、他的国度、他的团契。他深入于人类历史中,却没有破坏自己的荣耀,也没有耗尽自己的精力。当地上的国度摇摆不定时,她的宝座却安定在天。他有她的诸天、他的天使与天使长,及其他「千千万万」的天使(启五11)。但以理苦了解这一点,他的祷告必有更新、更深的把握。

我们的神太小吗?

    我们也必须学习这功课,这对我们大有益处。我们祷告的把握乃依据我们对神的信心而定。但我们的心思常将神限在一个狭小的范畴中;把神拉到我们自己的水平线上;她那崇高、富挑战性的角色,被我们一笔勾销;我们把她看成一面倒的神。因此,我们非常强调他与人亲近,关心我们的事,在我们的历史中与我们站在一边等等;以至我们忽略了她崇高的一面——与我们完全无关的一面。我们喜欢将她想为一位亲爱的朋友——照着「我们」对爱的了解!我们自我安慰说,我们可以向他求告,因为她是大有怜悯的;她会垂听、会了解。这些都很对。但是,若我们与她之间的关系要达到恒常、满足的地步,就必须将自己的锚抛在他永恒不变的信实、全能之中,正如扎根在她的爱中一样。她的确将万有赐给我们,但她自己并不因此缺少什么。她的爱与公义,彰显在她崇高伟大的圣洁中。

    耶利米发现,与他同时期的其他先知们不再敬畏神,因为他们失去了神圣洁、荣耀的异象。他们按照自己的喜好与想法来教训人。他们称神是「近处的神」。他们的福音介绍一位新而友善的神,她与人亲近,愿意爱每一个人。他们不提他的圣洁或忿怒,也不提他坚持要百姓离弃手中的恶行。耶利米要这些先知和百姓再看一看神,指出他们的看法是一面倒的看法,是为了自己利益的片面想法;他要他们再重新来认识神的全貌:「耶和华说,我岂为近处的神呢?不也为远处的神么?耶和华说,人岂能在隐密处藏身,使我看不见他呢?」(耶二十三23、24)。若我们只认为神在「近处」,而不是同时也在「远处」,我们不仅会失去对她的敬畏,也会失去祷告的把握。

    耶稣教训我们祷告时当说:「我们在天上的父」,她不断要我们认识神是我们信实的朋友,永远与我们同在,她的友情与了解永不改变。但她在离开我们之前,让我们看见的最后一幕,是她自己升入了高天。但以理藉着天使的帮助,心思也被提升到哪里。

七十个七

    关于但以理祷告寻求的问题——耶利米对流亡巴比伦期限的预言,答案记在本章最末后的一段——「七十个七」的预言。耶利米曾说,百姓被掳将持续七十年。这个期限当从那个日期开始计算?这段期限将近时,是否会有任何徵兆?耶利米的意思是准确计算这数目,或只是以他作某种喻意?但以理非常渴望了解这个日期究竟为何。他觉得,现在时间必然很近了,从神在历史中的作为而言,这件事必定是件大事。

    但天使加百列来到后说,耶利米所谓的七十年,其实是指七十个七年(九24)。他没有说到以色列从巴比伦归回的事,却谈到一件更遥远的事。他的话刺激但以理将眼光放远,不再定睛在最近将发生的事(以色列人从巴比伦得释),而能注目于末世将发生的重要大事。加百列带给但以理的短短信息中,三次提到这个「结局」(end,九24、26,中文圣经译为「止

住」、「至终」、「一直到底」)。

    加百列将耶利米的预言扩大了,但是并没有取销他预言的字面意义,即被掳的期限为七十年。事实上,被掳期限确实为七十年左右。圣经中这类数字都是概略的。加百列的话提醒但以理一个重要的观念:神所想的事,远比使百姓越过旷野,回去重建耶路撒冷的事更为远大。此外,这些话使但以理明白,一个预言的重要性,在于那件事是否确实会成就;至于数目方面,却不是重要问题。

    这个新数目——七十个七,指出那最终的大事将成就的日期。我们必须记住,这也不过是指「大约五百年」(70×7= 490)的意思。彼得有一次问耶稣,当一个弟兄得罪他,他必须赦免他几次?耶稣回答:「七十个七次」(太十八21、22 )她的意思并不是指四百九十次,而是用当时流行的一句形容极大数目的话,来作形容。

历史的目标

    这七十个七年所要达到的高潮,在预言的一开始,就以六个名词说明了:「为你本国之民和你圣城,已经定了七十个七,要止住罪过、除净罪恶、赎尽罪孽、引进永义、封住异象和预言、并膏至圣者」(九24)。

    我们继续读完全部预言,便会发现对达到高潮的五百年从何时开始计算,作者似乎故意避而不言(参九25)。因为此处没有明说,那达到本章24节之高潮的时期究竟始自何时,因此似乎可以有四种起算日,分别以四个事件为高潮: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的可怕逼迫之后,圣殿得洁净之日,重行奉献之日,基督死之日或复活之日。

    现在我们必须耐心来看不少诚恳的学者所持的一种观点,即这些辞汇——止住罪过、除净罪恶、赎尽罪孽、引进永义,在作者心目中是指耶路撒冷圣殿中成就的事。在安提奥古斯的可怕逼迫后,犹太人靠着神的恩典得到胜利、赢得自由、圣殿被洁净、重新奉献,将其中的罪恶除尽。我们也必须承认,前一章中便是直接预言这件事,因此但以理的心思都在思想这件事的日期。这种观点符合但以理书为马克比时代作品之假设。但是有一个问题他无法提供满意的答案:马克比时代的作者,或当代的文士、记史者,为何在欢欣无比的时候,竟会用这种语调来记载这件事?当时他们必定雀跃不已,所写的文章尽是最强烈的形容词、最优美的词句。但是这段伟大的经文却显得过于冰冷,并且他所计算的日期,似乎是指以色列历史的末期中影响全宇宙的大事,其中包括弥赛亚的出现,及世界各国的命运——这类事件,从前的伟大先知弥迦、以赛亚、耶利米等人,都曾各用不同的话描述过(弥四l—7;赛九1一7,十一1一9;耶三十一31—34)。我们很难想像,根据上述理论,本书的作者会认为他们的大祭司俄拿亚斯(Onias)的被杀(若这是26节所指的事件)、马克比英勇的抗暴运动、及赫塞丁(Hasidim)人的忠诚,已经带来世界历史的高潮——正如本段的预言。

    因此,我们可以认定,本段经文的确是指基督的生、死、与复活。除此之外,哪里还有更妥切的解释?这个预言并非只出于一卷来源不甚明确的书。他所属的但以理书,乃是圣经整体中的一部分,其中所有的「异象和预言」(九24 )都作见证——不是见证俄拿亚斯的苦难、或马克比的功绩,而是见证耶稣基督。当我们在她的亮光中来看这段经文,必然会发现,惟有她才能「引进永义」,因她既「赎尽罪孽」便「止住」了「罪过」。俄拿亚斯或马克比绝不能作到这一点。当基督徒读到这些词汇,必定会严肃地问:这是否指耶稣自己的生与死?历代以来,教会都采取这个观点。有一位出名的注释家,称本段为「充满了基督的经文」。

未来事件的预表

我们要再度强调,但以理书的作者确信,在救恩历史过程中,未来事件事先常有其预表。从早先较小的事例(见154页),我们能看出末后事件发展的模式。因此,神常以历史中较小规模的事例,作最终将发生之事的预表。

所以,一段经文可能有两种意义。这种现象圣经中反覆出现。譬如诗篇二十二篇,作者可能在描述他自己所受的痛苦,或是他的国家因事奉神而遭到的苦难。但是同时,这篇诗篇也讲到基督受苦(参太二十七46)。又如诗篇第十六篇,诗人在第9、10节,表达出他对复活的盼望——「我的肉身也要安然居住,因为你必不将我的灵魂撇在阴间」——这是他个人的盼望;但同时,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他「既是先知……就预先看明这事,讲论基督复活」(徒二30、31)。巴德温 (JoycBaldwin)说:「启示文学的特色,是用过去的事件,来预表未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发现,撒迦利亚书九章表现了这个特色,「正因外邦军队接二连三地扫荡叙利亚与巴勒斯坦地,各自宣称该地为其所有;因此,末后之日,主将令每一座骄傲的城市都归服于他」(见作者所着「哈该、撒迦利亚、玛拉基注释」,158页,Tyndale Old Testament Commentary,IVP1972)。

    因此,读圣经的时候,我们会遇见这一类所谓「双关语」的经文。他们对一件事的描写或引述,含括的意义显然远超过该事件本身。我们可以很有把握地说,这就是作者(及圣灵)的原意。他们想要表达的,是未来神要为以色列与全世界成就的大事。读以赛亚书第五十三章的人,起初必定会认为,这是指某位受苦的先知(参徒八34),或认为作者是以很深刻的文笔,描写以色列自己服事神的体验。但若我们没有看出这也是一段对耶稣的预言,就等于没有抓住他真正的意思。若我们读创世记第二十二章,亚伯拉罕献以撒的故事,只认为他是亚伯拉罕信仰的荣冕,却没有看出这一章里含有预表,就未免太短视了。

    本章的预言不仅说到以色列的命运,也说到基督的献祭。因此,我们一边读这一段经文,一边思想耶稣,我们的心就会在信心中雀跃不已。他正是那一位要来「止住罪过」的人(太一21;约十九30;来九26)。罪在我们心中折磨我们(约八34一36),使我们以残暴相待,为我们人生的意义与前途,穿上了黑暗的寿衣(来二14、15),但主耶稣使这一切都终止了。他来的确是要除去我们的重担,脱去往日的捆绑(西二13一15),为我们「赎尽罪孽」,打开一条路,使我们能回到父那里去,重得她的欢心,投入她爱的怀抱(路十五20;弗一7)。唯有他的死,才能使「永义」的恩典临到各地、各人(罗三21—26;徒十七30、31)。我们重新成为正直、敞开、光明的人;社会中受压迫的得到自由与荣耀,社会秩序建立在公义的根基上(彼后一3—8;路四18)。他称自己的身体为「圣殿」(约二19—22),就是献上那最后且永远有效的「赎罪祭」之处(路三22;可十四8、9)。他就是那位真正的大祭司。他所献的,不是旧约时的牲畜血祭(现在已经无效了)。他乃是藉着永远的灵献上自己,作为无瑕疵的祭归给神(来九6、7、12、13 )。

神旨意的成就

    加百列告诉但以理,在四百九十年之间(七十个七),神子民的历史分为三段时期:第一段是七个七(25节前半,指四十九年),第二段是六十二个七(25节后半,指四百三十四

年),第三段是一七(27节,七年)。

  第一段的开始,有一个命令发出:「出令重新建造耶路撒冷」。这件事可能是指耶利米书二十五章11节的预言,其时间为主前五九八年。因为这个命令是在耶路撒冷被毁之后才有效,而圣城被毁于主前五八七年,有人认为这一年才是起算之年。但「出令重新建造耶路撒冷」也可能是指古列王准允百姓归回之年,主前五三八年;或是以斯拉所记亚达薛西王在主的四五八年所颁的御旨(拉七11—28)。

    第一段时期末了,有「受膏君」出现。这事当发生在起算日期之后四十九年左右。认为那高潮是指安提奥古斯时期(主前150年)的人,将起算日期定得较早,而以波斯王古列(参赛四十五1—4)为受膏君,或依据撒迦利亚书,以大卫王室的后裔所罗巴伯,或他的大祭司约书亚为受膏君(亚四6—9;参拉二2)。古列于主前五三九年出现在历史上,威震一时。所罗巴伯与约书亚工作的时间约为主前五二○年。但若我们以主前四五八年为起算日期,则这位「受膏君」必定另有所指。(如此整段时期的结束可直到基督出现之时)。

    接着为第二段时期。这段时期很长共有六十二个七年,其间似乎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但是因为这段长时期之后,就是最重要的最后七年,我们知道其中必定潜伏着一种运动,逐渐酝酿成熟,使一切的心态、环境、人物与传统都结合起来,以至能造成最后的危机。在这个阶段,神允许各种压力逐渐累积,直到形成最大的高潮、最后的决战。在这段历史中(以及所有历史中),没有什么事是决定性的。一切都必须等到那最后一个七。

    现在我们要看这最后一个七。这段时期一开始,「那受膏者必被剪除」(九26)。认为这个预言是指弥赛亚而言(即单指基督)的人,读到这里,就认定这事件必是指基督死于十架之事。下面所提到的「坚定的盟约」与「祭祀」的止息(九27),则是指新约的设立与旧约献祭体系被废止之事。圣殿被毁是指提多将军攻破耶路撒冷,污秽圣殿的事。那「行毁坏可憎的」所乘的「翅膀」(中文圣经译为「如飞而来」),可指圣殿的殿顶,或引往祭坛的斜坡。

    认为这段经文是预表或形容安提奥古斯事件的人,以大祭司俄拿亚斯为被剪除的受膏者,他在主前一七五年被废,一七○年被杀。安提奥古斯立了两个亲信——耶孙与米尼劳斯取代他。那毁灭圣城与圣所的「一王之民」(九26),可指耶路撒冷在主前一六八年被佣兵掳掠的事。「与多人坚定盟约」,是指许多背道的犹太人支持安提奥古斯。「祭祀与供献止息」及行毁坏的罪,是指安提奥古斯要除灭犹太教的最后之举。他下令不准献祭,并将宙斯的坛设在圣所内。安提奥古斯的谕旨,使祭祀停止将近三年,从主前一六七年十二月,到一六四年十二月。

    当我们考虑那一种起算与结算日期最适合这段时期,难题又出现了。要定这段六十二个七,即约四三四年,究竟何指,难处与前面起算问题同样大。认为起算日期较早的人,对末一个七产生困难:若以最早的日期计算那建造圣城的命令,而以古列王为受膏君(主前五三八年),则到主前一七○年,其间只有三八六年。持这种看法的人说,其间的差距是因但以理书写作时期,犹太人的历法计算产生错误。若我们以耶稣的死为最末之日期,也会遇到困难,只是难处比前者略小而已。许多保守派学者也认为,这个预言非常难解,甚至他们认为,这些数字只是一种象征,并不是指准确的日期。

 

 

 

10

「我但以理」

 

 

最后的争战

 

    本章告诉我们,但以理得着一个异象,(或「启示」),使他知道未来将有一段非常痛苦的试炼时期,他本人或许也会因此经历艰难的考验(十1、10)。这是他对未来所得到最后的启示。当时,他正因自己并本族人的罪痛心疾首;恳切的祷告「三个七日」之久,除了最简单的饮食外,什么都不吃(十2、3)。这段禁食期间,正逢逾越节,以色列人在节期间必须吃「困苦饼」,正如当日他们脱离埃及地的吃法一样,为要记念他们在那地的苦难(申十六3;出十二)。也许,当时他是和几位朋友在郊外僻静处退修(参十7),因为他是在「希底结大河边」见到这异象(十4)。

    就在那里,突然间,一种景象出现了;这景象不是梦,也不是普通的异象。当保罗在大马色路上蒙恩之时(徒九1一9),基督向他显现,对他说话;他所经历的,并不是一种心灵体验。基督向他的显现,非常奇妙,正如当日在马可楼上向门徒显现一般。当时,被杀的主脱离了坟墓,复活了,带着天上的荣光向门徒显现。他仍然像从前一般那样具体,那样真实(参路二十四28—31)。保罗每次讲到自己的经历,都会强调这一点(林前十五3—8)。使徒行传第一次记载他重生的经历时说,和他在一起的人听见了对他说话的声音,却没有看见人(徒九7)。但以理描述他在希底结河边的经历,也强调说,他这次看见的天使,并不单是心灵的看见而已;因为那位天使的声音,众人都听得见,他们惊恐万分:「他们……大大战兢,逃跑隐藏」(十7)这次经历带给但以理的影响,比前几次的异象更深刻。他的面色变为惨白,浑身动弹不得,全身仆倒在地,昏厥「沉睡」了(十8、9)。但那位满有荣光的天使,「按(手)在」他身上,摇醒他,(他仍「战战兢兢」),要他站起来。并向他保证说,他乃是「大蒙眷爱」的。天使又告诉他,从他一开始禁食祷告,神的心就已经准备要特别施恩给他。这位天上大有尊荣的人到访,正是他倾心祷告的结果。

    虽然这是一段充满了鼓励的话,可是但以理一听见,便又再度仆倒在地(十15)、浑身无力(十17)。这时候,另有一位「像人子的」使者来帮助他,使他有力量(十16、18)。我们注意到,当但以理与第二位充满荣光、令人眩目的属天人物会面时,他知道旁边还有其他人物在那里;他们似乎是要协助那一位传达信息,施行恩惠,作他的助手,并代替他发言。这段记录并不十分清晰,因为但以理不能清楚分辨,那位扶他起来的,究竟是助理的天使,还是那属天人物(十10、16);也不知道他所听见的声音,究竟出于何者(十11、19)。直到20节我们才清楚,那位充满荣光的属天人物已经不在,只剩另一位天使留下。这位天使说,他是与米迦勒(神子民的守护天使)同列;他要使天上的神子民不断得胜,正像但以理要使地上的神子民得胜一样。他来,是要告诉但以理他本族之人将会遇到的事。

既可畏又荣耀的经历

    「我举目观看,见有一人,身穿细麻衣,腰束乌法精金带。他身体如水苍玉,面貌如闪电,眼目如火把,手和脚如光明的铜,说话的声音如大众的声音」(十5、6)。

    但以理从前所见到的天使与异象,曾使他大大惊惶;但是这一位属天人物,令他身体、心理受惊的程度,更是到了极点。最后,他终于镇定下来,心里重新获得力量与安宁。让我们看现代中文译本对这段经历的描写:「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脸色大变,没有人能认得出是我……他对我说话的时候,我盯着地上看。哑口无言。于是那位彷佛像人的天使伸手摸我的嘴唇。我对他说:『先生,这异象使我软弱无力,不断地发抖。我像一个奴隶站在主人面前,我怎能跟你说话呢?我已经没有力气,没有气息了』」 十8、15—17,原文本段采NEB版本)。但有个力量使他得着能力与安慰:「他再一次扶助我,使我恢复了力气。他说:『上帝喜爱你;你用不着焦急,也不要怕。』他说完这话,我便觉得有力了」(十18、19)。

    这位属天人物究竟是谁,本段并未加以说明。他说话的方式、用词,及所作的事,似乎与天使加百列相同。但是从全本圣经来看,唯有神自己出现时,人才会感觉如此极端的害怕;也惟有神自己才能带给人如此的力量。其他的先知在神面前,都有类似的经历(赛六4—8;耶一6—10;结二1、2)。

    此外,这一类令人极战兢、又得力的经历,有时使徒们在基督面前也会体验到。启示录第一章记载,在拔摩岛上,荣升的基督曾向使徒约翰显现,那一段对基督形像的描写与但以理所见到的属天人物完全相同。两位都是满有荣光,四肢如光明的铜,腰束金带(启一13—16)。因此许多解经家认为,向但以理显现的这一位,就是基督。

这种解释是认为,在新约时代之前,基督未成为肉身之时,她已在旧约时期的神子民中间工作。他们同样是他的百姓。他引导他们,赦免他们,赐给他们悔改之心和信心,召唤他们,洁净他们,正如她在福音书中所行的一样;今日她在教会中也是如此,唯一的区别是,那时他尚未成肉身,因此,她的作为不像在新约时代那样明显、有能力。然而自始至终,她并没有改变——过去是用旧的方式,现在则是用新的、更好的方式继续下去。广义而言,当我们说新约是旧约的延续,或说旧约神的子民已经是教会,他们与教会的元首之间有活泼的关系等,我们便是同意这种看法。当我们诵读旧约的诗篇,冠以新约的意义,相信他们虽在旧约时代写成,其原意乃是指基督而言。我们的意思也是如此。耶稣自己也鼓励我们如此解释旧约。他曾说,在亚伯拉罕于迦勒底的吾珥蒙召之前,她早已存在了;亚伯拉罕因看见她而欢喜快乐(约八56—58)。

 因此,但以理毕生经历的最高潮,出现在全书的最后一段;正像约伯记中,约伯亲眼见神的经历,也是到全书的末了才出现(伯三十八1一四十二6)。但以理是被神逐步带领到这地步的,神使他的灵命朝这个方向不断增长。他和一些先知的经历,在顺序上有所不同。譬如以赛亚与耶利米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见到神,经历极为特别,他们因而一生事奉神(赛六十一;耶一1—10)。他们好像耶稣在比喻中所说,突然在田间发现宝藏的人;他们进入神的国,是因为有了一次体尝他奇妙的荣耀与权能的机会(太十三44)。但以理则比较像那收购珍珠的人(太十三45、46),一次又一次不断寻找,所得的愈来愈珍贵。但到最后,才找到那最宝贵的珠子。

参与的代价·了解的恩赐

    在这次经历中,神比从前更直接对他说话,更加倍夸赞他所表现的忠诚,可是但以理反倒觉得,他需要极大的帮助,才能明白神对他的要求是什么;他发现自己必须费极大的心力,才能了解神的信息。这种现象令我们十分希奇。他在得着了信息,并且反覆思想之时,内心十分痛苦不安。NEB版本对第一节的翻译,很能正确地将原意表达出来:「这信息是真实的,但是他费尽心思才明白其意义;在见异象的过程中,他逐渐开始了解」(照英文直译。参现代中文译本)。神话语的意思仿佛不易看透,他「说话的声音,如大众的声音」(十6)。但以理一看见那异象,听见那声音,心思完全陷入昏沉、麻痹的状态(十9);他必须挣扎着才能开始整理思绪,尝试来了解神话语的含义。

    他眼前的异象,仿佛是要他的意志、心思完全降服下来。站在他面前的这一位,不容他有任何争辩的余地;他的恩典渗入他全身,他无法拒绝;他也无法不向她献出自己的整个身心灵。从此,他的一生彷佛要进入一种又可怕、又荣耀的事奉。难怪当他俯伏之际,战栗不已。

    一个人若亲密参与神的事,往往代价极大。摩西在荆棘火前蒙召的情形,就是最好的例证(出三2—6)。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托神的托付(出三11—13,四1、10、13),显然他当时就非常清楚,若他答应神的呼召,将来所要承受的痛苦、劳累、责任,是何等沉重。果不期然,他想要逃避的痛苦完全临到了他。他所带领的族人,竟然堕落到拜金牛犊的程度。他将法版抛向岩石,摔得粉碎,才稍泄心头怒气。然而,法版仍必须重写,这群连他自己都受不了的同胞,他仍然不忍抛弃;于是他又在神面前长时间苦苦哀求,恳求他赦免百姓,并继续保守他们(出三十二一三十四)。耶利米也有类似的体验。他不得不参与神的事,但却极为害怕。他对这种感觉的描述,令人难忘!

 

    上主啊!你愚弄了我;我上了你的当。

    你比我强大,你胜过我。

    人人都嘲弄我;

    他们整天把我当作笑柄。

    我每次开口,都要大声喊叫,

    高喊着:「暴力!毁灭!」

    上主啊!我宣布你的信息,

  总是招惹讥讽、藐视。

    但当我说:我不再提起上主,

  不再奉他的名宣讲;

    你的话就像火在我心中焚烧,

  钻进我的骨髓。

    我压不住你的话;

    我不得不说出来。

                         (耶二十7-9,现代中文译本)

 

    当摩西和耶利米顺服下来之后,便发现他们不是独自承担一切;他们内心得着释放,觉得有能力、有信心,甚至也有喜乐。虽然一开始时,他们觉得害怕,但后来,他们却能完全投靠在神大能与大爱的膀臂中。同样,当但以理开始顺服之时,心中便感到释放,并且得着亮光与喜乐。正如前面已经提到的几节经文所说(十10、16、18),当时有一位天使温柔地摇醒他、扶起他,抚摸他的嘴唇,使他不再觉得暗哑失声,而能开口说话;并且那位充满荣光,令他目眩心惊的属天人物又亲口对他说,她乃是因他的祷告而来,为要使他能够明白所见之事的奥秘。

今日的代价同样重大

    但以理面对神话语之时的反应,圣经描述得如此详尽,目的并不只是要我们明白先知的心路历程,乃是要提醒我们,若想要得着或了解这一类神的「话」,并且应用在自己身上,我们可能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当我们读与但以理书类似的经文时,很容易摆出一副「研究预言」的姿态,一边过着舒适而奢侈的生活,一边讨论下一只兽将于何时出现在历史舞台上;哈米吉多顿大战将在何时何地发生(那次大战中,战马将在血河中游泳!)——而我们最大的痛苦,只不过是因为必须下一番工夫去研究那些奇怪的数字,及一些不太复杂的计算法!

    下一段里,我们将讨论但以理三周的禁食祷告有何重要性;但现在我们已经看见,他要真正了解神的话,必须下一番苦工,包括舍己与祷告等。旧约时代的人非常相信,禁食能够帮助他们从神得着启示与引导(参拉八21)。若我们真想要好好解释圣经,就必须付出代价,集中心思,因而可能必须放弃许多令我们分心的事物。对圣经的了解,一方面是一种恩赐,一方面则是一番苦工;要了解他,必须克服许多困难,正如研读其他的古书,或像作任何研究一般。我们的学问必须尽可能专精。可能我们需要自己进修圣经原文,或从别人的专文中明由圣经语言的问题,自己来作判断。要了解这些古代作品的思路或文体,也同样需要下工夫。

    若我们不是专门研究圣经的人,没有这类专业知识,仍然可以因着下工夫而明白圣经。我们可以将圣经视为自己的第一要书,让他引导我们的思想观念;花时间去读圣经,熟悉重要的经文,随时可以背出来;下决心去认识以色列多变化的地理景观,以明了圣经中许多章节的背景。藉着这些工夫,我们会发现自己逐渐能明白圣经的合一性与完整性;因着将经文互相比较,清晰的经文便解开了晦涩的经文,我们便开始能够了解「困难」的经文了。若我们能本着信心与热诚,不断这样下工夫,就会发现圣经向我们大大地敞开了。只要我们不断去寻找,去叩门,他必然会门户洞开,让我们登堂入室(参箴二1一11;路十一9—10)。或许我们必须在外面摸索一阵、找不着门路,但至终必定会发现,圣经丰富的含义正在等我们去享用。但以理曾觉得自己需要天使的帮助,而我们在读经时,若有人一起研读,或有一本良好的解释经书,或有讲员讲解,也就好像有了属天的向导一般。

    我们也注意到,但以理在寻求明白之时,曾在神面前「刻苦己心」(十12,或译「谦卑自己」)。他觉得,惟有先全心在赐启示者面前降服,愿意顺服启示之言,接受他对自己的一切要求,才能真正得着真理。这种在真理面前完全的谦卑,不仅是指自己愿意遵照他的命令与心意去行,也是指一种对真理更深刻、更完全的顺服,甚至让他来重新架构我们的思想观念。我们必须愿意让神的话指挥我们的思想,引导我们的思路;我们必须将指挥收思的意志,也降服在真理面前,因为神乃是在真理中面对我们。加尔文说:「对神的认识必须由顺服产生。」他的意思正是如此(Institues,1.6.2.)。

宇宙战争

    在本章的末尾,但以理得到一个很希奇的启示:天使与人都卷入了同一场战争中。两者并肩而战,抵抗同一个仇敌。并且,天使的争战需要地上代祷者的帮助,地上神子民的争战也有天上使者来援助。这个奇妙的启示告诉我们,在宇宙的战争中,天与地乃是同一个阵线。

    天使不仅是报信的使者,也是地上社会、国家,甚至个人的守护者。我们已经看见加百列特别关心但以理。我们也注意到,有些「守望的圣者」关切尼布甲尼撒受管教与蒙保守的事(四13)。米迦勒似乎是以色列国的守护者。其他还有「波斯的大君」、「希腊的大君」等(十20)。本章中,向但以理自我介绍的这一位,似乎特别重要,地位比其他的天使更高。

    这个启示最重要的一点是让我们明白,地上权势与神子民之间的争战,全都反映在天上,并且天上也有争战。波斯帝国与神子民之间情势紧张,而「波斯大君」与米迦勒之间便有了争战(十13)。希腊帝国将威胁神的子民,而米迦勒与「希腊大君」之间,也将有战争(十20、21)。最令人的希奇的是,但以理灵里感到非常痛苦烦乱,因而禁食祷告的期间,正是米迦勒与波斯大君在天上大大争战之时(十3、13)。米迦勒获得了最后胜利。经文的含义暗示,但以理感受到天上的争战状况,并且藉着他的祷告也参与了争战,使胜利提早临到。这些属天人物十分感激但以理的祷告,因此前来感谢他,并且加添他的力量,使他在争战中所耗费的力量得以复原,又鼓励他仍要不断忠诚、热切地祷告:「你知道我为何来见你么?现在我要回去与波斯的魔君争战;我去后(按英文直译「我与他的事结束之后」),希腊的魔君必来」(十20)。似乎他要但以理继续藉祷告发挥影响,因为战争必须持续,而他没有别的支援:「除了你们的大君米迦勒之外,没有帮助我抵挡这两魔君的」(十21)。

    从这些经文看来,天上的人物的确参与地上的争战与问题之中;而地上的人,特别是神的子民,藉着祷告也能参与宇宙的战争,甚至可以影响其胜负。这些都超过了我们平常对祷告的了解。

    关于天使的工作,天与地之间的关系等,看完了本章的奇特描述,我们必须作一个重要的选择。有些学者警告我们说:「天使」的出现是犹太后期作品的特色。可能他们感觉神愈来愈遥远,先知之声也止息了,因此犹太教中逐渐发展出许多奇特的观念;对圣经的伟大神学而言,这并不是一种健康的发展。但是,在摒弃这种看法,认为他不过是圣经的外围思想之前,我们必须记住,新约不仅接纳天使的说法,并且认为他们也想明了基督所完成的救赎之工。新约也因此鼓励我们、警告我们,在过基督徒的生活时,必须儆醒,得胜(参弗三10,六10-12)。

天上的关键之战

    天上的争战与地上的情形相互影响的观念,到启示录第十二章又再度出现。(前面已经提过本章与但以理书的关系)。「在天上就有了争战。米迦勒同他的使者与龙争战;龙也同他的使者去争战,并没有得胜,天上再没有他们的地方」(启十二7、8)。启示录的作者认为,天上这一场决定胜负之仗,正是在耶稣经历受死与复活,击败地上一切恶势力之时。约翰在异象中看见,耶稣在十字架上完成大工,将自己并全世界交在父手中之时,天上的争战就有了决定性的胜利。在那胜利的时刻,「大龙——就是那古蛇,名叫魔鬼,又叫撒但,是迷惑普天下的——他被摔在地上,他的使者也一同被摔下去」(启十二9)。这段经文的意思是,当耶稣在十架完成救赎之工时,她不但使地上的人与神和好,也使天上得到洁净与和谐。她的死胜过了罪在各处的权势。这正是他降世的目的。也因此,当她听见门徒赶鬼成功时,曾经表明了她的喜乐,说道:「我曾看见撒但从天上坠落,像闪电一样」(路十18)。

    启示录第十二章的异象最后描写道,魔鬼被击溃,摔到地上,快要落入无底坑中,但是他暂时还有能力阻挠神的工作,迫害神的子民(启十M12)。因此,直到基督再临、最后胜利彰显之前,我们仍要在地上,与保罗所谓的「执政的、掌权的、天空属灵气的恶魔争战」(弗六12)。保罗特别告诉我们,若要在这场争战中得胜,除了穿起真理、仁义等军装,以信心持守神的话之外,还必须「靠着圣灵,随时、多方祷告祈求」(弗六18)。

 

 

 

11

历史锥于圣经中

 

 

以言语为启示媒介

    本章的启示是以话语为媒介,而不是以异象为媒介。其主要内容,是一段口述的冗长故事。这种启示方式,与七十个七的预言方式相同,但却与前面第七、第八章的方式,及尼布甲尼撒藉梦得启示的方式,成强烈的对比。前面的启示是先以一段看得见、戏剧性的异象,将信息表达出来,然后再解释其中的含义。但这最后一个启示却没有用异象,单单用言语来表达。其中的话虽然有些不容易解释,但是大致而言,用计都非常清楚、准确,因此意义也很明确。这个启示要用耳朵听,而不是用眼睛看。既然这是对但以理最高的「启示」,而他经历的焦点却由视觉转成听觉,很可能神是要但以理和一切读者,对这段信息的领会更清楚、更准确。

    从整本圣经来看,神与人交通时使用异象,也使用话语。但是我们注意到,即使神用异象,那异象本身的重要性远不如其后对他的解释。神较常使用人的听觉来得着人,「听」也总

是比「看」更重要。

可惜我们今天所使用的方法、重点常常正好相反。我们认为现代人的心大部分受电视控制,因此在传讲神、介绍福音的时候,「看」比「听」更容易让人接受。但在制定政策之前,我们必须先问一个核心问题:神是否打算改变他一向所使用的方式?我们若是轻易相信,「看」的席次比「听」更前,未免太愚蠢。今天我们对话语的重要性,必须再度三思。因为图像的含义远比话语含糊;话语常富有弹性,且能一针见血,比图像有力得多。当然,以话语交通,仍不免有含义不清之时,一个人对某句话的领会,与另一个人也许截然不同。但是话语是最能界定意义的工具;何况言辞清晰的讲论,能清楚有力的表达内心的感受。而人对同一个图像的领会,往往差距更大,比对同一句话的领会,差距会大得多。一个只以图像表现的信息,尽管揉合了现代最佳的技术与艺术,仍然不可能非常清楚地表达出生与死、救恩与审判等,这些最重要信息的意义。

一个分裂帝国的历史及其问题

    本章前三十五节的历史,与第八章的异象有部分重叠。第八章中我们看见历史由绵羊、山羊、四角、一直进展到小角。本章的历史摘要开始时,仅多告诉了我们一些上述历史的细节。譬如,第3节告诉我们,波斯还有三个王将兴起,而第四王比前三者更强,他将与希腊作战,但损失惨重。注释家们发现,这些王是谁,并不容易确定,但一般认为,塞克西斯(Xerxes)是那最后一位。第3节再度提到亚历山大大帝。第4节说到他死时将发生的情形:首先帝国分裂为四(八8的四角),「凯森德获得马其顿与希腊;李西马库斯获得托瑞斯与比提尼亚;塞流卡斯获得叙利亚、巴比伦、及东方诸国,直到印度;托勒密掌握了埃及」(见S.R.Driver所着The Book ofDaniel,〔The Cambridge Bible 1900],115页)。第5节略为提到塞流卡斯如何获取王位与权势:他先是在埃及的托勒密保护之下,后来逐渐壮大,挪往北边,并宣告独立。那时约在主前三○○年。

    第6节之后,大部分是讲南方王与北方王之间,一连串的交往、联盟与战争等。南方诸王即埃及的托勒密王朝,北方诸王即塞流斯王朝,以叙利亚与巴勒斯坦为领土,定都于安提

阿,因此又名安提奥古斯王朝。第6节所说之事,发生于主前二五○年左右。托勒密二世为了谋和并团结两国势力,将女儿白仁尼斯嫁与安提奥古斯二世。读到此,我们可以想像出当时的情景:年轻的公主成了政治游戏中的抵押品;她穿戴华服,荣光焕发的来到异国,不久却发现,自己成了那个残忍无情之家谋害的目标;最后,她的继子在亲生母亲(遭王离弃的前妻)满怀嫉妒的怂恿之下,把她和她的孩子都谋害了。

    7到9节描写托勒密三世与赛流斯二世的战争。战争的导火线便是那宗谋杀案。托勒密来到北方,掳掠了不少地方;塞流斯则勉强侵入埃及,并不太成功,只是略挽颓势而已。第9节结束时,约为主前二四○年。

    10到12节的两名对手,现在是托勒密三世与安提奥古斯三世——后来被称为安提奥古斯大帝。第10节仅说他是北方王的二子之一,这两人同去攻打南方的「保障」。但是他们的弟兄,塞流斯三世,在这次战役中被谋害,而他,安提奥古斯,便成为塞流斯王朝唯一的统治者。但这次远征的结果,招来托勒密三世的强烈反应,他在拉斐亚大战中击败对方,时为主前二○五年。这次战争之后,双方和平相处了一段年日。安提奥古斯的元气逐渐恢复。13节开始描述,他在充分准备之下,成功地进军埃及——此时统治者为托勒密四世。14节提到,安提奥古斯与多人结盟(其中之一为马其顿的腓利);并且犹太人中的「强暴人」与他同站一边,要「应验那异象」,却没有成功。这一句话的意思,注释家始终无法得到答案。

    15、16节讲到安提奥古斯与托勒密四世之战,这次战争费时颇长,过程复杂,最后于主前一九八年结束。安提奥古斯完全掌握了那「荣美之地」(当然是指巴勒斯坦),于是犹太人完全落在塞流斯王朝的统治之下了。17节提到安提奥古斯又再度南侵,这场战争的结果,是他把女儿克丽奥帕托嫁给当政的托勒密王,时为主前一九四年。她得到一大笔嫁妆,因为她父亲想藉此得利,但是她却没有依计而行。

18、19节描述安提奥古斯大帝的结局。他挥军西进,但在回程途中,为了洗劫一座外邦的庙,遭人杀害。

20节描述塞流斯四世的经历。他并不出色,结局也不光采,但是比起接他王位的弟弟,却好多了。他的兄弟——那「卑鄙的人」,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我们对他已经相当

熟悉了。

    从21节起,我们对他的经历开始进一步了解。到目前为止,圣经对这些历史人物的思想、感觉,并没有多加描述,但是现在,圣经却让我们窥见他心中的目标与动机。他的个性叛逆而诡诈,靠权术得了权柄(十一21—24)。他第一次攻打埃及之战在主前一七○—一六九年,这次战役中,圣经再度强调他诡计多端(十一25—28)。接着,经文略提到他第二次攻打埃及,却被迫撤退。因此,他迁怒于犹太人(十一29、30);接下去的事我们已经知道,即他与背道的犹太人合作,猛烈逼迫那些仍敢对神忠诚的人,并且污秽圣殿与祭坛。

33节提到,忠诚的犹太人起而反抗。这些「认识神的子民」(十一32)值得我们特别研读。「民间的智慧人必训诲多人」(十一33),这句话可能是指赫色丁党(参第8页),或只是指一些忠心之士,他们看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决心反抗那些妥协的领袖。他们的立场与见证对群众的思想极有影响力,因而形成了一个反对党,即使政治的压力庞大,若不顺服就有杀身之祸,他们仍旧坚守信仰。这群受逼迫的人,在痛苦中「稍得抉助」(十一34),这句话大概是指马克比家的作为,他们主张以武力抵抗。除了这些为自由而战的人之外,圣经要我们注意,还有一些人也夹杂在其中,是一些「用谄媚的话」的人(十一34);这些人动机不正,看见这一方似乎已占上风,胜利在望,便归顺他们,又巧妙地闪过殉道的危险。这段故事的结尾,是一段得胜的安慰之言,说殉道者乃是怀着希望而死,他们已经得了洁净,成为「洁白直到末了」(十一35)。

我们的道路在神手中

    以上这一段经文,是一段对未来历史的预言,而其细节记载得相当详尽。每一位君王都可由历史中指出其名,每一个事件都有历史事实为证。对一段遥远的事作如此冗长的预言,而记载又如此详尽,这种情形在圣经中算很特别。伟大的先知们有时固然会说,神在未来将要成就某些事,但通常他们不会如此详细描述细节,并且对许多背景也没有详细交代。

如果我们重视圣经的合一性,就必须承认神不仅是个人的神,也是全人类的神;虽然人有自主权,他仍能掌管人类历史,也赐给人悔改的机会。他垂听人的祷告,施恩帮助、救拔人,并改变环境;她能使她的国度降临。他掌权的时候,希望我们不要错用自由,以免发生可怕的悲剧。他虽然赋与人极大的自由,但对历史她仍能掌握,也能够完成自己的旨意。大卫家的事便是很好的例子。撒母耳记下与列王纪上记载,大卫与技示巴犯罪之后,他的家庭历史中出现了贪婪、谋杀、强奸、乱伦、残暴、弟兄相杀、儿子叛父,与塞流斯或托勒密王朝不相上下。但我们知道,在这段历史中,神仍然成就她的旨意。她向大卫保证他的儿子所罗门将继承王位,然而她却几乎不曾直接(戏剧性地)介入,用神迹的方式来扭转局面。每一个操纵历史的人都在他的手中,他们在她面前能够自由抉择,也要负起自己的责任。他们的祷告神垂听、也回答。然而同时,神自己却紧紧掌握住历史,以致在事情未发生之前,他就能说出准确的预言。押沙龙在大卫宫廷殿顶上亲近他父亲的妃嫔之事,早被先知预知,便是一例(参撒下十二ll,十六22)。同样,在约瑟与他兄弟的事上,我们也看见神一方面完全掌握未来,一方面又让人有完全的自由作决定(创四十五5—8)。耶稣钉十架的事,也是如此。

我们有当负的责任

    因此,若我们相信本章所记载塞流斯与托勒密王朝的诸事件,是一段预言,我们就必须认定,神藉他们之间的关系成就他旨意的时候,也同样尊重他们的自由,让他们能对自己的决定负责,正如前面所提的圣经历史一般。她的原则始终如一。有人以为,神对各样事件既然早已预定了,那些人就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在他的控制之下演出一幕戏。这种看法与圣经的一贯立场不合。我们必须相信,她对万事皆能掌握,而且他对待外邦人的原则,与对待自已子民的原则并无不同。

    有些旧约学者却认为,若我们将本段圣经视为预言,就必须假定神是以机械方法来操纵人类历史。因为这一点,许多旧约学者否认这是一段预言,坚称全书中至少本章是写成于犹太人遭安提奥古斯逼迫之时。然而我们不必采纳这种看法,因为我们相信,神能够预定且掌握一个人的生平,正如圣经其他部分的记载一样,何况,当时她的确常将预言指示她的先知。

然而,不论我们对本书的来源看法如何,本章的信息却非常清楚:历史在朝向终局进行,但却令人看不出有何明确的意义。除非我们站在历史的终点——他的高潮,再往回看,才能看出历史的目的与意义。历史的银幕上充满了「任意而行」的人(十一16、28),既不顾人性,也不顾真理。家人间的憎恨——特别是弟兄恨恶弟兄,是历史发展中的特色。一个夺得权柄的人若发现某人对他的野心有所妨碍,必会设法将他除灭。人间的好运、歹运从不合逻辑。有人成功,有人惨败,却没有理由,也没有公平可言。英雄过去,小人随来;高位空缺,必起争端;最可怕的改变无声无息便临到。「卑鄙之人」随时都在伺机而出,而机会似乎必然出现。

 当但以理扎扎实实面对一切真相时,他必然也感受到这一份痛苦,因为他不愿意做一个冷酷的旁观者。他忠实地记下了他所领受到的一切,正像传道书的作者写下他对人生的观察:

     「有义人行义,反致灭亡;有恶人行恶,倒享长寿,这都

          是我在虚度之日中所见过的。……世上有一件虚空的事,

          就是义人所遭遇的,反照恶人所行的;又有恶人所遭遇

          的,反照义人所行的。我说,这也是虚空」(传七15,八14)

 

    传道书的作者,正像但以理一样,要帮助我们看见,没有神的生命何等虚空;也告诉我们,若没有对神的信心,任何事都谈不上有何意义。传道书只指出了没有信仰的生命何等荒

谬,但以理书却更进一步指出,除非我们对「末了」将成就的事充满盼望(十一35,参十二4),否则我们的信心也同样荒谬。

过渡时期

    现在我们又来到一处解经家意见分歧的经文。许多解经家认为,这一段冗长预言的末尾,乃是人类历史未期将发生的事。他们相信,第十二章4节是指这个末期;整卷但以理书的末了,又两度提到一切历史事物的完结。这个观点似乎很合理,因为第十二章一开始,便提到最后死人要复活。

    但也有许多人认为,这卷书的原意,乃是结束在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身上。他们认为,作者既处身于安提奥古斯时代,那时代「就是」他的末期。他期望自己所写的一切事,都发生在当时、当地。然而,从全书的末段所用的言词看来,这个观点太狭隘!特别是第十二章开始的几节经文,已经提到末后的大灾难、复活,并智慧之人永远的荣耀。

    那么,从安提奥古斯到历史的未期之间,那段过渡时期又如何呢?有一种看法认为,这个过渡时期记在第十一章最后几节,或第十二章的一开始。按照这种看法,第十一章36至39节对敌基督的描写,是再度直接描写安提奥古斯的狂傲(当然,这段描写也是未来更可怕之人物的预表)。而40至45节,则是安提奥古斯所参与的最后之战(历史上对这个战争无稽可考)。

    然而,另一种看法似乎更可取。这个看法认为,从36节开始,作者的心思已经离开安提奥古斯,也就是说,至少从这里开始,他的思路转换了。我们曾经看见,当他想到安提奥古斯时,脑中会出现两个人物,而现在,较远的那位似乎成了重点,他的心思也已挪到整个历史的末了。因此,甚至36节中的「王」,也许已经不是指安提奥古斯,而是指敌基督。对这位王的行径的描写,虽然与安提奥古斯十分类似,但内容主要是指整个历史即将闭幕之时所发生的一切事。

    这种看法帮助我们明白第十二章4节:「但以理阿,你要隐藏这话,封闭这书,直到末时。」从托勒密、塞流斯王朝的历史来看,末期仍是件非常遥远的事。采用这个观点,我们便不必再问第十一章40至45节究竟是指安提奥古斯的哪一次战役(根据我们对这个王的现有资料,历史家无法解释这些经文)。这些都是谜,直到末期真正来到,我们才能明白。许多伟大先知对末期的描述,都曾提及与神为敌的列邦将攻击圣民,攻打圣地,特别是耶路撒冷。最后,神将拯救他的子民,除灭他的敌人(结三十八、三十九;亚十二2—5;十四1—5;珥三9—16)。有人认为,但以理书本处经文即是与这个最后战役与拯救相互呼应(特别是45节)。同样,启示录也呼应了这件事(参启十六16,十九19,二十9)。

 

    儆醒等候末期

 

末期

    本章的开始与前一章末尾紧紧衔接,继续讲论那伟大的最后「异象」,但内容却很明显是论到世界末日将发生的事。此处所提到的各样事,必须借助新约的补充与解释,因此现在我们要来看,但以理指出未来历史的发展将有哪些特色,并且耶稣如何承继了他的观点,新约又如何将他再重新强调、扩展。若要完全明了末世的事,我们必须查考新约,而不是读但以理书;然而但以理书的确是新约末世观的先驱。我们也必须认识一点;大体而言,教会从未以末世论的细节,作为考验信仰纯正与否的准则。许多人在其他的基本信仰上完全认同,但在这一点上却无法彼此同意,特别是对时间或其他细节,更是意见纷纭。可是我们相信,一旦末世的事件真正开始出现,我们都可以分辨得出。

敌基督

首先,敌基督必会出现(参154页)。他是高举自己、任意而行,大大与神为敌的统治者。第十一章末了再度刻画出一些他的特色。这些细节的含义不明显,因此招来许多猜测。那一位「妇女所羡慕」而他却不顾的神是谁(十一37)?他所敬拜的「保障之神」又是谁(十一38)?这些是指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的经历,还是指敌基督毫无人性的表现?或者这些只是我们必须儆醒注意的末世特色?我们的主不只提到一位敌基督,也提到许多「假基督与假先知」将要「起来,显神迹奇事。倘若能行,就把选民迷惑了」(可十三22)。但使徒保罗肯定地指出,在末期来到之前,必定先有「大罪人,就是沉沦之子,显露出来。他是抵挡主、高抬自己,超过一切称为神的和一切受人敬拜的,甚至坐在神的殿里、自称是神」(帖后二3、4)。启示录将末后的敌基督更具体描写出来:有两只兽将兴起,与圣徒争战,行大奇事,诱惑许多人去服事、敬拜。其中一兽为另一兽作见证,而二兽都为龙作见证——就是那古蛇;他已经从天上被摔下来,因此在地上将会狂怒暴跳、大泄心头之恨。末世将有恶的三位一体与神圣的三一神为敌(启十三)。

大灾难

    末世的第二个特色,圣经的记载也很清楚,是一段「大艰难,从有国以来直到此时,没有这样的」(十二1)。这里显然是指神子民将遇到的灾难,NEB版本的翻译很正确:「有一段大灾难时期,是自从他们立国以来最大的灾难」(译注:参照英文及现代中文译本圣经)。教会将受到最可怕的逼迫,远超过神子民在埃及法老手下或安提奥古斯手下所受的逼迫。主自己论到她第二次来,提醒门徒各样事情时,特别强调这一点。他所指的大灾难,似乎不仅祸及选民,也波及全人类:

 

    「因为在那些日子必有灾难,自从神创造万物直到如今,

    并没有这样的灾难,后来也必没有。若不是主减少那日

    子,凡有血气的总没有一个得救的。只是为主的选民,他

    将那日子减少了。」(可十三19、20)

 

    当我们面对这幅可怕的图画时,必须记住,这不是说,历史的一切事都向着「恶」一面倒。任何一个时期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大灾难产生的原因,正是因为基督的国不断发展、得胜,使「恶」恐惧、害怕而来。由于地上「善」的势力不断增强。「恶」便起来强烈抵挡,他的动机不过是出于害怕。我们必须记住基督对麦子与稗子的比喻(太十三24—30):仇敌来撒稗子的原因,正因为主人撒下了麦子;主人不容许拔除稗子来维护麦子,而让两样都长,直到收割的时候。从外观看来,稗子似乎更茂盛,麦子反而不显眼,因为稗子更能吸收土地的养分;但到了收割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影响到麦子的丰收,禾稼粒粒饱满、成熟。丹尼James Denney对帖撒罗尼迦后书的注释,值得我们注意:

 

    「许多人常问,世界将愈来愈好,或是愈来愈坏?乐观的

    人和悲观的人,对这问题的看法完全相反。但两者……都

    不正确。世界不是单单变好,或是单单变坏,乃是二者同

    时并进。在他进展的过程中,不是『善』不断发展,『恶』

    逐渐被排除;也不是『恶』不断发展,『割逐渐消失;

    而是『善』与『恶』一同发展到成熟的地步,结成最丰满

    的果实,各自表现到极致,发挥出最大的能力互相抗衡。

    世界不是朝『善』或『恶』单向发展,乃是在二者互相抗

    衡中进展。」(参见James Denney,l and 2 Thessalo-

    nians 「Exposltors Bible Commentary,Hodder and

    Stoughton 1892」,pp.313f)

 

分别为圣

    因此,大灾难似乎能炼净神真正的子民,坚定其信心,并将他们与虚伪的人分别出来。而对那些反对他们的人,大灾难的效果正好相反,他们会变得更大胆,更硬心背叛神。「必有许多人使自己清净洁白,且被熬炼。但恶人仍必行恶。一切恶人都不明白,唯独智慧人能明白」(十二10)。显然,当末期临到,这两种人将形成两个团体。那些「智慧人」聚在一起,彼此团契,受教于同样的师长;他们互相帮助,不断得着洁净,直到末了(十一33—35)。

    但以理书的重点之一,是「神的选民都不会失丧」。他们的名字录在册上,其上也记着神的计昼;凡所写的都必须应验。但是但以理还有一个问题,那些在逼迫中被杀害的人究竟如何?既然神是一位有公义又有爱的神,他绝不会只顾她国度的最后胜利,却将那些为她捐躯的子民撇在一旁。但以理此时的信心跃升了,他明白了「睡在尘埃中的」殉道者必要复活(十二2)。换句话说,在逼迫中身首异处,化作灰烬的尸骨将要再复合,已睡之人的灵魂要再复苏。至于但以理在此处究竟领悟到什么程度,学者的意见并不尽同。此处指出恶人将从尘埃中醒起,「受羞辱,永远被憎恶」;选民却能「得永生」。认为但以理书仅限于安提奥古斯·伊庇凡尼斯时代的人,说这段经文是指这次大逼迫中的人将来的遭遇。恶人是指背道叛教的犹太人。但这段经文是旧约预言身体复活的伟大经文之一,可以应用到全人类的情况。旧约的伟大思想家每当清楚看见恶势力的权势,恶人的败坏与不公、无辜受害者的冤屈,再转眼举目仰望神的大能、公义与慈爱,他们便会突然间信心大增,对来世产生强烈的盼望(参赛二十六19 ;诗七十三24—26;伯十九25—27)。但以理在此对复活的宣告,也同样源自这一类的经历。

尾声——看见与了解之间的鸿沟

    这个伟大异象的尾声,使但以理觉得,神要赐给他的启示已经告一段落。自从伯沙撒元年开始,一连串的异象与信息,不断萦绕在他心头;而从今以后,不会再有更多的异象了。他奉令收笔:「隐藏这话、封闭这书……且去等候结局」(十二4、13)。那位穿细麻衣的人在离开时「举起左右手」(十二7),摆出最后告别的姿势。一个聚会末了,告别式开始,我们便知道该回家了。但以理所见的,与耶稣的门徒看她升天的经过很类似。主复活之后,四十天之久常向门徒显现;她时而出现,时而消失,门徒逐渐习以为常,因此常常盼望看见她。但是最后一天终于来到,那一天她带门徒「到伯大尼的对面,就举手给他们祝福;正祝福的时候,她就离开他们」(路二十四50、51)。他们亲眼看见他升天后,回到耶路撒冷,充满喜乐,知道一段奇妙的日子已告结束,他们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见到她,被她教导、坚立。他们将报给全世界的福音,内容已经齐备,不需要再加添了。

    但以理并没有设法将这启示的尾声拖长。他觉得,他所看见、所听见的,已经架构完整,并且满有权威;其中的含义丰富深远。当时间不断过去,各样事件的实质必然愈来愈清楚。他已经完全了解,到最后,一切必定都没有问题。他知道,神已经定下末期何时将至,罪恶必定会大肆猖狂,但最后他必将受审判,被定罪,神的子民绝不会被神遗弃。

    虽然如此,他的心仍然不得释怀。这些异象的内容与信息,令他应接不暇,无法完全了解。「我听见这话,却不明白」(十二8)。虽然神已将这些事摆在他面前,他仍然需要心中反覆思索,才能捉摸出这些尚未完全揭示之事的奥秘。当最后,异象快结束的时候,他向那位说话的天使提出两个问题。这些奇异的事,什么时候才会发生?发生之后,结果又如何(十二6、8 )?

    第一个问题,他得到的答案神秘难明;第二个问题,则连答案都没有。我们在神话语上的经验,常常也是如此——「看见」与「了解」之间,有一道鸿沟。有时候,神的话临到我们,我们知道他是真实的,是可靠的应许(甚至看见异象);我们明白他要表达的真理,也可以用信心接受其实质;但同时,他超越了我们所能了解的范围,也超越了我们的理想。因此我们知道,我们所能「看见」的,远比所能「了解」的更广、更奇妙。凡是在基督耶稣里遇见神的,都知道自已所「见」的是绝对的、完全的、更是合理的,但却远远超过人心所能容纳、领悟的范畴。有时候我们尽力想要明白自己看到的,但短时间内却无法明了之时,单因为已经「看见」了,信心便得着坚定,灵里能有安息与喜乐。但以理的体验正是如此。

坚忍的必要

    但以理蒙天使提醒,若要更加了解这些事,他必须有耐心与恒心。

    他的问题:「还有多久?」得到三个答案。第一个答案是,他所问的时期将会持续「一载、二载、半载」(十二7)。第二个答案是:「从除掉常献的燔祭,并设立那行毁坏可憎之物的时候,必有一千二百九十日」(十二11);第三个答案紧接在后:「等到一千三百三十五日的,那人便为有福」(十二12)。不论这一切真正是指什么,其意义都只有一个:即使所预期的没有出现,却仍能继续等候,那人是有福的——即使一千二百九十延长到一千三百三十五,或是更久,都不能动摇的人有福了。

    有一些解经家认为,从天使的第一个答案看来,我们可以详细计算出日期。他们说,一载是指一年,因此,一载、二载、半载是指三年半。但是加尔文的看法更有智慧:「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一载的意思是一段长的时间;二载是指一段更长的时间,『半』是指末期。这些数目结合的意思是:在先知的话能应验之前,必须经过许多年月。……他仿佛是说,神的子民会历经漫长的年日,他们的祷告似乎未蒙应允,而时间不断拖延,甚至加信延长……相对而言,末期只有半载。这是要勉励敬虔人,不要因时间的拖延心中过分忧伤,以致退后沉沦。」(Commentary on Daniel)

    这些答案的重点是告诉但以理,他对末期来到的时间无法清楚明了,惟有时间能揭示一切。因此他所得的话将「隐藏封闭,直到末时」(十二9)。我们也应该存这样的态度来等待,单要相信,当末期来到时,我们就会知道自己正经历圣经所写的末期。惟有当这些事实际出现在历史上,我们才能认出来。圣经启示末期的目的,不是要我们去计算他何时来,而是要帮助我们分辨时代的现象。先知对自己所写的事并不完全了解,他们听见神的见证,便记下来,而我们现在比他们当时看得更清楚(参彼前一12)譬如,我们对以赛亚书第五十三章的了解,比作者在当日写作时更多。因此,有一天我们必能比今天更了解但以理书的预言。

    天使提醒他,在等候时要有恒心:「但以理阿,你只管去(或译:只管照你所作的去作)」(十二9,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必须照他素来所行的去行。他不需要高潮或改变,也不需要花时间去计算日期,以致耽误日常的工作。天使在这里的提醒,与保罗在哥林多前书第十五章所写的相近。当他写完那段有关复活的伟大经文之后,他说:「你们务要坚固,不可摇动,常常竭力多作主工,因为知道你们的劳苦,在主里面不是徒然的」(林前十五58)。但以理曾经屡次冒着失去一切的危险,为信仰挺立,结果都得到祝福;譬如,他冒险答应为王解梦,心中单倚赖神;他明知有人暗设网罗要陷害他,却仍然持守灵修的习惯,毫不动摇;这种作为必须持续下去。在这一方面,保罗也有极宝贵的劝勉。当时帖撒罗尼迦人以为主再来的日子很近,因此生活的表现不平衡。他写信给他们说:「无论有灵、有言语……,不要轻易动心,也不要惊慌,……总不要被他诱惑」(帖后二2、3)。

需要智慧

    当末期临近,时局将愈加艰难。我们不仅需要耐心与恒心,也需要勇气。然而将来的情况不仅艰难,并且非常诡谲,若是单有勇气,却跟错了领袖、站错了边,结果仍是悲剧。因此,这里所强调的,是智慧而非勇气。在末日与恶人相抗衡的,将是智慧人:「恶人仍必行恶,一切恶人都不明白,惟独智慧人能明白」(十二10);「智慧人必发光,如同天上的光」(十二3)我们注意到,圣经许多论到末日的经文,都提到智慧。启示录第十三章描写末日神子民将遇到大灾难,结尾时提到一句话:「在这里有智慧」(启十三18)。

    智慧的意义,箴言书中探讨了许多,我们前面也看过,但以理本身就是智慧人的最佳代表。智慧含括:分辨事之虚实。人之诡诈,避免轻举妄动、自我毁灭,选择生命之道、不随众附和偶像,能清心明白神旨。末期将会迟延,假基督与假先知将兴起,一个人有没有智慧,在此便可区分。到那时,容易轻信他人的愚昧人将得着鼓励,更大胆远离神、忤逆神,胡作非为,毫不惧怕。但同时,智慧人的智慧必发光。这两种人的区分愈来愈明显。天使说:「必有许多人使自己清净洁白,且被熬炼;但恶人仍必行恶」(十二10)。主耶稣十个童女的比喻,意思也是如此。其中五个聪明,五个愚昧,当新郎延迟的时候,他们都在打瞌睡,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当最后那日来到,新郎来临,事情一件件发生,两者的不同就显明了。

但以理所讲的智慧,当然是神的一种恩赐。聪明与愚拙童女的比喻,是说末期临近之时需要智慧,但主耶稣在故事中也暗示,有地方可以买到油。他的意思不是说,得着智慧并不困难,价钱不昂贵,人人买得起;她乃是再度强调旧约的教训——智慧是我们从神而得的礼物,凡是寻求的,就会得着;智慧不是靠自我发展或自我了解而来。

最后的劝勉——方法与地点

    最后,但以理得着一个保证:他前面必然有路可走——「你且去等候结局,因为你必安歇。到了末期,你必起来,享受你的福分。」本书就到此结束。他要在神面前走完他的路程,将来永远与神同在时,他必有一席之地可以安息。这个结尾非常简洁、非常安静,但是藉此,作者却极有力地表明了全本圣经最重要的信息之一:神非常重视个人的重要性,关心他未来的种种。他曾经说明了神能掌管历史的真理,也指出死人复活的真理。但在本书的最高潮,他却要读者明白,那一位呼召人出来事奉她,并照顾他们生活所需的神,能使每一个人都有美好的未来。在她为爱她之人预备的新世界中,各人都有自己的地方。他要我们知道,尽管人类历史中帝国兴亡、世态炎凉、世事莫测,但「大蒙眷爱的人」绝不能离开神的路,神也

不会让他迷途。

    主的门徒也曾同样面对艰难,不知所措,因此耶稣向他们保证,只要有她的同在、她的团契,他们就能知道自己是在神的路上。他又说:「我去原是为你们预备地方去」(约十四2)。

最后的劝勉——安息的应许

    天使对但以理说:「你必安歇(或译:你会有安息)」(十二13)。他走在这条直向末期前进的路上,必然会得着安息。显然他已经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一生因关心神的国而劳心劳力,政府公事的巨大压力使他终日忙碌,政治风潮使他忽上忽下,流言诽谤在所难免,然而在这一切之中,他因相信神而有坚定的信心,因与神交通内心得着平安。他挂心神子民与巴比伦的前途,祷告时悲痛交加,又为了拯救尼布甲尼撒而长期付出关怀,但在这一切之中,内心的安息从未离开过他。

    「你将会得安息」,这句话也表明但以理将去的那个新世界中,充满了和乐的气氛。约翰在启示录中看见:「海也不再有了」(启二十一1)。海,对写末世预言的作者而言,代表着怪兽出没之处。他们从其中兴起,造成分裂、不安、斗争,因为恶的本身就是没有安息。但在将来,这一类争战不会再有了。兽与龙都被驱除,被捆锁。不能再惹起愤恨、野心,制造与神为敌的光景。为了使神和基督都能得着荣耀,我们面对任务与挑战,需要付出代价,但是感谢神,在这一切之中,神已经将安息赐给她的子民。